
在緊密相處的兩年時光裡,我終於能理解那我一直琢磨不定的母親大人。
在我上小學一年級前我麼母親大人便與我那不怎麼說話的父親離婚。獨自跑要遙遠的高雄闖蕩去了!
記得小時候媽媽有時會回台北看我與妹妹,晚上母親陪我睡覺時,我會用我小小又稚嫩的雙手緊抓著媽媽的手,才敢入眠,深怕媽媽又再度離開,但隔天睡醒後,媽媽還是不見了。現在的我依稀記得小時候因為媽媽不在而傷心的各種場景,像是,媽媽在電話那端告訴我要乖乖聽話不要哭,但我眼淚還是不停留下喊著要媽媽回來,或看著姑姑細心的教著表妹怎麼擦護手霜,而我只是默默的在角落,雙手反覆摩擦,學著姑姑的動作想著有媽媽真好,亦或母親節前夕,學校老師教著我們做康乃馨,我做了,卻不知道該拿康乃馨怎麼辦。
但很神奇的,即使一直到國三以前媽媽都不在我身邊,但我的母親大人卻是那影響我最深的人。小時候媽媽根本就是我心目中的偶像,美的猶如瓊瑤裡的女主角-劉雪華。會教導我在餐桌上的禮儀,吃東西不發出聲音,不可以抖腳,不可以挑食,不可以駝背,而我也如同媽媽所教導的那樣,有著優雅的體態出現在各種商業場合。
記得後來媽媽偷偷聯繫了我,約在家附近的麥當勞,當我看到媽媽時,她手中抱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女嬰,那時我可能才十歲,根本不懂這位小妹妹的誕生的含義是什麼,只知道我多了一個妹妹。一直到我國中三年級,我發現我竟然多了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原來,我媽再婚了,但又離婚了。似乎,一下子我要接受許多的訊息。媽媽回台北了,跟爸爸復合了,多了三個兄弟姊妹,原本只有兩姐妹的我們變成了五個兄弟姊妹,原本出門從沒人管的我,瀟灑自由慣了,突然被媽媽訂了回家的時間。
可能最小的妹妹著實讓我覺得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生物,所以完全不會因為多了弟弟妹妹而趕到不安,但卻會因為突然要被管教起來而感到不自在。記得有一次,跟朋友去逛街,因為過了該回家的錶定時間,特地買了燒仙草,就為了討好媽媽讓她別生氣,但誰知道原來媽媽不喜歡黏稠的食物,媽媽因為我晚回家而碎念我,對那碗特地為她而買的燒仙草也是視而不見,當時的我心裡真的很受傷,而心中也對母親大人有了第一次的不滿。
到加拿大讀書前,我最看不懂的就是我爸媽兩人之間的感情,但可能受過母親大人的教訓,“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一直到今天,我還是從不插手長輩的所有事物。但在我高中時,我那深情的父親,有一次開車載我停在媽媽工作的汽車門市對面,看著遠方正在工作的媽媽對我說:你看你媽,上班都不穿制服,不知道她又想幹嘛了。然後默默的開走車子,離開似乎讓他很傷心的地方。直到我在加拿大讀書的期間,爸爸最終還是跟媽媽再婚,沒多久,爸爸因為打架的官司被叛坐牢,媽媽從那時開始扛起所有責任。
賣過車,發過傳單,賣過玉鐲,沒日沒夜的接起家庭手工縫製,撐起家裡的主要經濟來源,幫助吸毒的表妹戒毒,接濟父親那些不成材的兄弟姐妹們,接回總是生病跑診所的爺爺回家同住。過了幾年的時間,我從加拿大回來,才開始真正的跟媽媽一起生活,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那時的我已經二十幾歲,將要成為社會新鮮人,順理成章地換我接起家裡的主要經濟來源的責任。
跟母親大人同住後,發現了媽媽許多可怕的狀況,花錢總是大手大腳,沒有理財觀念,無止境的購買零零碎碎便宜的小東西,但對整理歸納卻是一竅不通,喜歡飼養寵物,貓貓狗狗總是圍繞著你,卻不會及時清理貓貓狗狗留下的排泄物,想做什麼就馬上做什麼的衝動個性,從原本看似天真的行為舉止,下一秒轉身變成十項全能的能者,會一手傳統美食的大菜,會自己貼壁紙,自己油漆,組裝各式傢俱,可以一整天耐心的完成她的十字繡,母親大人便是那位天真爛漫的雙魚座。
與母親同住一直是我最大的修行
好在以前因為談戀愛,還有工作的因素,在家的時間實在很少,加上後來到青島離開家五年,所以在生活上與母親的摩擦與衝突便沒這麼明顯。但這兩年,因為生病的關係,我再也沒辦法自由自在的翱翔,24小時在家,似乎跟媽媽再也無法分開,在前半年的時間裡,不管是生活習慣,經濟的壓力,言語上的溝通,對母親大人的種種,我幾乎到達了極度不滿的程度。媽媽會被我氣到離家出走,會跟我各方朋友抱怨在飲食上我有多難養。不管讓媽媽有多氣,我始終認為我是對的,“不該亂花錢,總是太大方,有看到什麼好吃的都要買一堆送大家,家裡太髒亂,食物煮的不用心,不好好說話,開車講電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都不商量,衝動做決定”⋯等等。因為生活上各式的摩擦讓我起了”等我穩定了,我一定要搬出去,真的沒辦法跟媽媽一起生活的念頭”。直到有一天,媽媽突然語重心長的說:不然怎麼辦呢!我只能配合你,順著你,你不變,那我變啊。當下聽到媽媽這麼說,我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只想到,我到底逼著我這天真爛漫的媽媽到了什麼程度?
總是愛花錢的媽媽,因為知道我的醫療費的龐大,開始會在金錢上有所節制,因為我討厭髒亂但又沒力氣,她會開始想辦法整理環境,所有時間安排,都以我要到醫院的時間為優先考量,我的一切變成媽媽的優先考量。我的母親大人有著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會做出很多荒妙的行為,說出很多無法理解的語言,比如她會突然說:誒!弟弟是83年次的,妹妹也是83年次的誒??我的白眼真的要翻到後腦勺去了!這對兄妹是你生的無誤吧!但不管是多荒妙的媽媽,多無理取鬧的媽媽,她永遠都是家裡的主角,默默地為家裡付出她的一切。家裡所有的人回到家如果沒看到媽媽坐在她專屬的位置上,一定會問媽媽呢?或開始電話連環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