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緯在剛開學的時候沒有出現在教室,他剛動完手術,還插著氣切管。
大約過了兩個月,在外傭阿姨的陪伴下,阿緯才來上學,只是體力仍然很弱,需要調整作息,比同學提早吃飯也提早休息,我們特別幫他準備了診療床放在教室後的休息室,讓他午休時能躺著舒緩撐了半天了的背部肌肉。
除此之外,阿緯愛笑、愛用手做出kissbye的手勢,是我們班上單獨拎出來看也不那麼特別的一員。
事情發生在某一年的1月9號,不管過多久我都記得的日期。
那天,是我們包下了電影院的其中一廳,對於我們的學生而言,可以不用管他人的側目,不用害怕無法克制的聲響影響他人,安安心心的看場電影,是件奢侈、期待已久的事情。
我們是早上第一場,空調還沒完全發揮作用,空氣有些悶。
入座後很快開始放映電影,廳內變成昏昏暗暗的,些許學生發出的聲響也被淹沒在嘈雜的電影聲光音效中。
我已經忘了電影是什麼內容、片名是什麼了。
只清楚記得:電影播畢,燈光亮起,阿緯那張發白的臉,映得他發紫的唇色,那麼刺眼。
人群在散場著,熙熙攘攘的向出口走去。
我奮力的剝開人群,呼喊、掃視,在人海中找到了嬌小的駐校護理師,不由分說地抓住他往回奔跑。
阿緯的血氧只有80幾,護理師決定先送回學校。
回途中,同校的師生三三兩兩,悠悠地準備走回校園,與奔馳的我們形成兩個世界。我一邊護著輪椅,一邊分秒必爭的聯繫家長告知準備送醫院。
回到學校趕緊撥打119,等待救護車到達的同時,護理師先用儀器從氣切管中抽痰,試圖增加阿緯的血氧量。
血氧恢復了一些些。
時間過了好慢,慢的我發抖、發汗,呼吸急促、心跳飛快。
救護車終於來了。我坐上了救護車的副駕駛座,第一次,陌生又驚惶,但我只能不斷祈禱,阿緯一定要沒事,不然我該如何向家長交待。
檢傷分類是第一級,阿緯直接被送進急診的治療室,在醫師護理師的努力下,情況緩和了下來,家長也趕到了。
我蒼白、努力客觀的向家長說明事件的經過,交接給家長後,回到了學校,繼續教學工作。
那天晚上睡前,我坐在床頭安靜很久。
感謝老天,讓我及時發現阿緯的異狀。
感謝學校,活動規劃完善,駐校護理師跟隨著前往,事發時才能快速找到專業人員協助。
感謝駐校護理師,事情發生的當下,快速做出判斷,也在救護人員到場前,做出緊急處置,並且陪伴我前往醫院,安定我的驚惶。
感謝家長,肯定學校在事發時做出的處置,肯定我平時及當天照護阿緯的努力,對於阿緯身體狀況的不可預期性給予最大的諒解。
感謝我自己,雖然害怕得要命,但努力盡到身為導師的責任。
我只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坐在飛馳的救護車上。
卻沒想到,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