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仔巴與舊南迴公路(故事裡的名字都是杜撰的)
那個年代,要從屏東龍泉回到花蓮,就必須搭屏東客運到麟洛鎮,再轉往楓港搭乘南迴公路的「金馬號」客運(那時僅舊南迴有,其他地方已經改中興號了),幾個同梯同學住在屏東縣林邊鄉靠海一帶的就會一起搭車,往花東的跟往屏東林邊的乘客就會在一個叫做「水底寮」的地方分道揚鑣,在換車的空檔常見到一個捲髮皮膚黝黑的毆巴桑在暗巷裡拉客,當時屏東軍事基地跟訓練中心多,同車幾乎一半是阿兵哥,當時流行一句話「當兵三年,母豬賽貂嬋」,意指阿兵哥們生理需求無處發洩,就會思春甚篤,饑不擇食的。
那毆巴桑見到我們轉車就會說道:「阿兵哥,我們這裡都是幼齒的,嘸生小孩的哦,300元一次!」洪向欣被拉了好幾次,因膽子較小,怕得病,所以不敢嘗試,每次都用趕車的名義搪塞,毆巴桑就會說:袜要緊啦!客運溫將跟我有熟,開車前會等你!後來都忍住沒有答應,拒絕後也會被這歐巴桑在背後訐譙:「幹伶娘,我賽伶娘機歪死阿兵哥,嘜宏幹」等語,但也慶幸,每次司機都準時開,從來沒有一次會等人。
車子到了楓港,會休息10分鐘,因為接下來就要上艱苦的南廻公路了,一下車,車站下車處兩旁擺滿了長桌在賣烤伯勞鳥,香噴噴地好不誘人,有一次洪向欣𢖫不住強烈的燒烤香味,就想買幾隻來解饞,但同車一位住附近的同學,私下把他拉到一旁,告誡洪向欣不要吃,表示很多是小雞跟海鳥混充的,哪有這麼多伯勞!自此洪向欣每每經過這裡就會強忍食慾,以便斷了嘗試的念頭,但是看久了,總是抵不過好奇心,有一次卸了心防,嘗試買了2隻上車,在車上享用時,真得不知道是在吃鳥肉還是在啃了放很多調味料的木炭,留下滿嘴的油泥。
搭公車走舊南廻公路是一段痛苦的旅程,記得公車上山前車掌或司機都會發給乘客兩個塑膠袋,他們不會告訴你這個袋子是要給你裝垃圾還是嘔吐用,結果到後來都是裝嘔吐物,印象中有一次同車坐在洪向欣旁的一位神父,不自禁地嘔吐弄髒了聖袍,那時沒有溼紙巾這玩意,神父慢慢地用手帕擦拭著,洪向欣身上有也有帶手帕的習慣,交給了這位神父,後來中途在大武下車休息時,神父把手帕洗得乾乾淨淨地還給洪向欣,禮貌地用法語說謝謝,那時感到這位神父是氣質優雅,慈祥有禮的,對其觀感甚佳,但事後竟發現,神父洗好的手帕不是他的,上面還有十定架的圖案,可見這位神父坐車昏頭轉向,已經喪失判斷能力了,可見那路段暈車的威力。
當汽車行駛到南迴中途大武車站休息時,一下車也是奇觀,出車站的道路兩排也是像楓港一樣擺滿了長桌,但賣的是琳琅滿目的暈車藥,洪向欣很少坐車,所以很容易暈車,一下車就天旋地轉地,胡亂買了暈車藥吃下去,不知是藥效發作,還是買到混充的安眠藥,後來竟昏睡到台東總站才被站務人員叫醒。
如果放假時間較晚,出龍泉新訓中心太晚搭公車到麟洛鎮,已經沒有往楓港的班車,就必須坐車到高雄火車站轉乘俗稱「台灣賓士」的裕隆勝利牌柴油野雞車到台東火車站,這種車因為排檔桿是在方向盤下方,為了多載客人,前排的座椅就改成橫式3人座,加後排3人座,總共可搭載6人,有些車上還裝置卡拉OK給客人唱,但是洪向欣坐了好幾次,大部分都是司機大哥自已唱,他們唱的歌很多都沒聽過,跟一般流行歌曲不太一樣,很多是當地流行的地方歌謠,也從司機的口中聽到「家住太麻里隔壁、過了斯巴洋的大南橋」的這段地名趣談。這些攬客的司機是各擁地盤的,大多會在車站前喊價召募乘客,滿6人就開車,這些司機彼此競爭,要是不同掛的進來地盤拉客,就會被嗆聲趕走,但是有很多返程回頭車的司機為了賺點外快,會趁隙拉一些客人,有一次洪向欣跟張明德正在等野雞車司機來拉客湊人數時,身旁有一位瘦小戴眼鏡的男子,若如遊魂飄浮一般地欺身過來,小聲且暗示地跟2人說:喂!台東!台東!欠兩個,要嗎?我們正要點頭答應時,突然衝出一位肥胖黝黑的毆巴桑瞬時用手巴了那瘦小男子的頭,喊道:幹恁娘咧!來恁祖媽這裡搶客!那男子被追打時一邊跑一邊用手架著頭,還不忘嬉皮笑臉地對我們指不遠處的巷子,後來2人覺得他很可憐,也循著巷子找到這名司機搭上他的車往台東走,但車上也只有洪向欣與張明德兩人。
後來有聽到一些傳聞說:如果晚上搭這種車時遇見2位全程呆滯不說話的乘客,就很可能是司機順道載了客死他鄉的大體由領魂的親人陪同著,所以洪向欣每次搭這種車時會格外敏感,不敢看同車的乘客,深怕遇見湘西趕屍或電影暫時停止呼吸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