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育兒、家務、不被重視卻不得不做的工作瑣事,這每天習慣的日常,都是看不見的壓力。看診時我常跟病人說,你覺得沒有壓力,那是因為你覺得「這是我本來就應該做的事情」。你習慣了,覺得理所當然,但壓力持續沒有舒緩,有一天還是超過了大腦能承受的臨界點。
「隱形壓力」最主要的來源是什麼?綜合許多心理學家的見解,是付出勞力卻不被看見或認可的雜務,包括記住生活瑣事、計劃家務、照顧親人情緒、安排日程等等。這些任務沒有明確的起止時間,卻無時無刻不在佔用一個人的心理資源。例如許多職場女性,下班後還承擔著家中大小瑣事,如果有小孩那更慘。
而現在越來越多的是男生在父母年邁後,要照顧老化、失智、行動不便的父母,同時還要工作、應對青春期兒女,勞碌一天無法好好放鬆。無趣、不被肯定的工作,為了收入不得不做;辦公室裡無聊的社交需求,不去應付可能會被排擠;當沒有主導權時,就被迫接受不斷的變動。長期處於這些隱性壓力下,常會感到身心透支卻難以明說,因為在外人看來「並沒有在做什麼特別辛苦的事」。整個社會運轉其實依賴許多隱形的情緒和心理負荷,往往要等到壓力對大腦的傷害超過臨界點(如崩潰、大病一場),才意識到自己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隱性壓力症狀隱晦,我們可能沒有明顯覺得「很緊張」,卻出現一些微妙的身體變化,例如莫名反覆的咳嗽或感冒、經常性的緊繃性頭痛、肌肉僵硬酸痛、胸悶心悸,或腸胃消化問題。這些輕微症狀其實是身體在向我們傳達壓力的訊號。有時隱性壓力會影響認知功能,讓注意力難以集中、記憶力斷斷續續、或很難做決定。
也有學者稱隱形壓力為「環境式壓力」,這種慢性、消極、又無法個人掌控的壓力源,會在不知不覺中削弱人的動機、情緒、注意力、身體健康和行為表現。也有學者稱為「微壓力」,指出許多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壓力事件(如早晨出門發現手機快沒電、工作中電子郵件源源不絕、上司突然來一句措辭生硬的訊息、下班回家看到水槽堆滿髒碗、孩子功課需要臨時幫忙等等)累積起來,最後會對身心造成巨大影響。
隱性壓力讓人體處於長期戒備狀態,交感神經持續興奮,我們可能感到莫名的疲倦、提不起勁。當壓力荷爾蒙(如腎上腺素、皮質醇)日復一日地高居不下,我們最終會感到情感和體能上的精疲力竭。長期接收負面新聞的人,身心會持續處於緊繃狀態,難以真正放鬆休息,最終導致慢性疲勞和倦怠感,社群網站讓這問題又更普遍。
許多研究認為,「結婚」會讓男生更快樂,但會讓女生更不快樂,或許差別就在於,結婚後,男性「付出勞力卻不被看見或認可的雜務」減少,對女性來說卻多數是增加。許多照顧家庭與工作的隱形壓力往往由女性承擔,長期下來更易導致倦怠、焦慮和慢性健康問題。
隱性壓力帶來的身心影響或許不會立刻爆發,但正如心理學家的比喻:我們的大腦與身體其實並非設計用來長跑, 而是適合短距離的壓力衝刺。當壓力以隱形方式持續存在時,我們若沒有及時調適,最後可能不堪長期負荷而出現各種健康問題。
生活拮据的人更常面臨隱形壓力,因為他們無法輕易用錢購買別人服務、替自己節省時間。被房貸、小孩與通膨搞得生活吃力的人,慢性壓力累積會讓自己更難應付突然出現的生活挑戰。該如何讓自己過一個平衡、能好好放鬆的生活?該追求什麼?或者要放棄什麼?在這瞬息萬變的AI時代,這疑惑能讓人思索一輩子,然後又變成新的壓力來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