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看到一隻親人的文鳥在肩膀上跳躍，發出悅耳的鳴叫時，很難想像牠的祖先其實是一隻警覺、怕生又容易咬人的野鳥。這種溫馴與親人的性格轉變，其實是一種被科學家稱為「馴化症候群（domestication syndrome）」的現象。這種現象早在達爾文時代就被觀察到，特徵包括：外貌變異變多（像羽色或毛色）、攻擊性下降、對陌生環境不再害怕，甚至學習能力變好。
現在我們稱作「文鳥」的這種鳥，是白腰文鳥（Lonchura striata）經人為飼養約250年後所形成的馴化型（L. striata domestica），在臺灣也常被稱為「十姊妹」的近親。研究人員比較了馴化型文鳥與牠的野生祖先──白腰文鳥的全基因組，找出哪些基因在馴化過程中被特別選擇過。
結果發現：就像哺乳類的馴化一樣，文鳥的馴化也改變了壓力反應、學習能力、動機與社交傾向等神經與賀爾蒙調控的基因。
在野外，動物必須隨時保持警覺。一點風吹草動就可能是掠食者來了。但在籠子裡，太敏感反而會造成壓力、減少繁殖、甚至導致攻擊人類。研究顯示，文鳥相對於野生白腰文鳥：
比較不怕陌生物體（新奇恐懼下降）
被惹怒時比較不會啄人
糞便中的皮質醇濃度（壓力荷爾蒙）較低
這些變化，與哺乳類馴化動物如狗、家鼠等極為類似。
影響這些行為的基因有哪些？
研究團隊發現，文鳥與白腰文鳥在下列功能基因上有明顯差異：
在文鳥馴化後被強化的基因包括，與黑色素生成相關的OCA2 / HERC2基因，使馴化文鳥的羽色多樣化、甚至出現白化變異；另外與多巴胺合成與調控有關的DDC、SNCA、SNCAIP等基因，讓文鳥有更強的學習動機（好教好訓練）與更強的鳴唱練習意願（愛唱歌，使飼主可以常常聆聽美妙的叫聲）；還有影響神經連結與發育的SLIT2、CDH9、COL4A1/2等基因，負責控制鳴唱腦區精細發展與學習彈性。
這些基因的強化，讓文鳥在馴化後變得更願意接近人類與陌生物體、更容易模仿他鳥的鳴叫（甚至跨品種學習）以及羽色出現多種變異（白、黃、棕等）等等。
相對的，研究團隊發現野生白腰文鳥中被選擇的基因，則是與維持警覺與壓力反應有關，如調控皮質醇分泌的TBX19（強化文鳥的壓力反應）；與睪固酮代謝相關的AKR1D1，讓野生文鳥保持攻擊性；以及負責調節情緒賀爾蒙的MARCHF11，影響文鳥的性別差異與社會反應。
這些基因可讓野生鳥能適應不確定的野外環境，但也讓牠們更不容易被人類馴服，變得怕生、警戒、會啄人。
有意思的是，這個研究證明了不分動物類別，馴化會改變的基因功能路徑極為相似。主要是降低壓力反應、影響羽毛／毛色變異、增強學習與社交以及對陌生環境更能忍受等等。
總而言之，馴化是透過人為選擇出有「好相處」天賦的動物。這過程不只在哺乳類，也在鳥類身上產生類似的神經與賀爾蒙改變。
下次你聽見一隻文鳥唱歌時，也許可以想到，牠的每一次輕聲吟唱，都是基因長久演化的回音，是透過馴化選擇出來的柔順與親近，印刻在牠的腦裡。
參考文獻：
Farias-Virgens, M., Peede, D., Deacon, T. et al. The genomics of the domestication syndrome in a songbird model species. Commun Biol 8, 853 (2025). https://doi.org/10.1038/s42003-025-0823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