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聽見她的語言之前,要願意聽〉
她不是為了見誰才來的。
只是研究院剛好在主辦跨領域青年論壇,朋友說有位數據研究員的話風格很像她,讓她「聽聽看別人的版本,和妳是不是也有一點像」。
她本只打算坐最後一排,低調地聽一場討論。但當那位說著「模型無法推敲情感歸因時,設計者該負多少責任」的講者轉過身,她怔住了。
是白昱翔。
他穿著棉麻襯衫,語速不快,說話時偶爾會蹙眉,不像在傳遞觀點,更像在用句子一寸寸建立出理解空間。
她沒有預告自己來,也不打算打招呼。但當他在場上回答一位學生問題時,那段話像是直接劃進她內心:
「我們做資料建構的人,其實也很怕一件事——不是錯過變數,而是我們把某個人最重要的意圖當成噪音濾掉了。有些人的邏輯不聲不響,但如果你聽得夠久,就會知道——她需要的不是你對她說話,而是你知道她一直在說什麼。」
那一刻,她手中的筆停住。
這不是技巧語言,是一個曾經「站得不夠近,也沒能說出口」的人,在代替自己說明——他一直有聽見。
她第一次意識到,或許對白來說,對話從未開始於言語,而是傾聽。
圓桌結束後她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走到資料展示處,翻閱剛剛被引用的訪談整理筆記。她看到其中一行標註:
「建構倫理不只是保護資料,也是誠實地還原出發點。記錄者需要的不只是授權,還有意圖的理解。」
而那段話的備註寫著:
「Zishi said it best: 你不能只理解結果。」
她有些恍神,隨後笑了出來。不是被引用的驕傲,而是一種被完整還回來的寧靜。
他記得。不是記得她的學術,而是記得她最早說出那句話時,是怎麼希望世界能更溫柔一點。
她轉身想離開,卻看見他站在會場門口,正與一位年輕學生點頭寒暄。她沒有立刻打招呼,卻主動走過去,語氣平靜:
「所以你有在聽啊?」
他一愣,隨即輕笑。
「不聽的話,早就錯過了吧。」
她點頭,看了他一眼:
「那我現在也想聽聽看,你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版本的白昱翔。」
他頓了一秒,語氣溫柔:
「要說的,可能沒那麼漂亮。但如果妳想,我們可以一起慢慢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