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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都不敢回頭、也不敢停下腳步,只是這樣專心一意的一步一步往山頂的方向走去。這一次,通往山頂的路徑,跟上次完全不同,沒有爬不完的陡坡,也沒有走不完的森林。即便如此,我仍然不敢掉以輕心,只是將念頭放在腳步上。
沒有經過太長的時間,很快地便來到山頂,那個像船頭般的山岩仍好端端的立在山緣的最高點。我沒有忘記上次差點被凍死的風雪,正擔心著找不到可以克服心中的恐懼走向山岩,突然想到數數的方法。就是從一數到十,到了十之後,再…重頭開始數。這是我在這種孤島狀態時,唯一想到可以克服恐懼不胡思亂想的方法,也是小時候一個人待在家等媽媽回來時的方法。
「嗯?」
「莉雅晚上一個人在家很害怕。」
「怕什麼?」
「怕鬼。」
「我們家裡沒有鬼。」
「班上的男生說鬼都躲在床底下。」
然後,媽媽就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開始教我數數。
「來!把手伸出來,從右手開始,一大拇哥,二食指兄,三中指哥,四無名指兄,
五小指弟。記得了嗎?」
「嗯!記得!」
「然後,換左手,六拇指妹,七食指姊,八中指姊,九無名指姊,十小指姊。記住
了嗎?」
「嗯!嗯!好好玩!」
「這個拇指妹是莉雅。」
「是拇指姑娘嗎?」
「是啊!莉雅害怕時就這樣數數,其他的哥哥姐姐就會出來把妳的害怕趕走。
知道嗎?」
很有用,對膽小的我來說,非常有用。好像召喚仙子那樣的數數。即使長大之後,遇到應付不來的緊張害怕時,也會在心裡偷偷這樣數。
接下來的第二天,放學回家,我們家的床,就換成貼地面的那種。
站在新買的床前,媽媽特別提醒我。
「明天妳去跟嚇妳的那個男同學說,我媽媽說我們家換了最新的床,下面不能藏東
西,所以,我們家的鬼都搬到你們家去了。一定要說,知道嗎?」
因為這樣,媽媽還被老師請到學校去。當時搞不清狀況的我,還問媽媽為什麼老師要她來學校?到現在,我仍然記得她那堅定的神情。
「因為,老師想聽我親口告訴她,沒有人可以欺負我的莉雅。」
等到長大偶然想起這件事時,我才明白,媽媽就是相信在什麼地方跌倒,就在什麼地方站起來的那種人,所以,我也得在被別人推倒的地方,再度站起來。
因此,在我跟男同學講完她交代我說的話之後,班上再也沒有人笑過我沒有爸爸,也沒有人再亂講話驚嚇我。
那個時候,覺得媽媽非常高大,什麼害怕的事,只要跟媽媽講完之後,就全部都會消失不見。但長大以後,卻發現,這座高大的山,怎麼樣,都跨不過去。
再次將心思拉回眼前的山谷,如果當初來到這個地方,就立刻記起這個數數的方法的話,應該就不會這麼害怕了吧?不行不行,我得趕緊回到數數上,絕不能讓隨便任何個雜想,趁隙導致山谷下的景色變化成應付不來的境題。我慢慢地走向那個像船頭般的山岩,然後,一邊在心中數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邊鼓起勇氣慢慢地往山谷下看去。
在瞄看到一眼之後,我剎時腳軟的跌坐下來。
山谷下,正是平常那個有著竹屋、庭院、簷廊、金黃色麥浪的山谷!我沒有迷路!我眼淚差點流下,感覺即便一個人孤獨在此,似乎還是得到了媽媽的保護。
我在這個看起來像船頭的岩石上坐下,找不到在簷廊時聽到的歌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可以做什麼。我學著阿逸盤起腿來打坐,但裝腔作勢是不成的,我越坐心越慌,念頭就像壓制不住的群眾叫囂,煩躁環繞。但在這一陣叫囂間,隱隱約約夾雜的一句「有什麼事,就菩薩講講吧!」,有如棒喝般一杖將我敲醒。
這是每次新年,媽媽帶我到寺廟時,每每站到菩薩前,就會像講什麼小小秘密一樣的,暗示我可以跟菩薩「聊聊」所講的話。
對呀!與其自己憑著運氣,沒頭沒腦的在不同時間點中亂竄,不如就請菩薩帶路,說不定就可以出發到該去的地方了。
我抓抓頭,想了一下:「欸...那個...菩…菩…」
才下定決心,卻彆扭的不知如何開口。印象中,自己從來不曾有過什麼事情祈求菩薩。向來信仰「無神論兼人定勝天」的我,大部分都是跟在媽媽旁邊發呆裝裝樣子。然而,來到山谷之後,多次從這個時空觀察那個時空,不得不承認人類的渺小及所知有限。
「人定勝天」大概只適合人類用來隱藏過度開發背後對自然環境和其他物種戕害的強詞奪理吧。另一方面,我好像也理解了為什麼包括媽媽在內的人們,每每站在菩薩前祈求時,都會有那種彷彿是「接通」了的專注神情。
若沒有這一類超然的立場超然的力量可以『伸冤』的話,面對這麼多人性貪婪的積非成是,面對這麼多自我慾望遮蔽真相的困境,我們哪來的勇氣,堅強活下去?
「我如果先離開了,其他在山谷的人會不會怨恨我拋棄了他們?」一個無來由顧忌的念頭閃了進來。不知道為什麼即使是在這個沒有任何人的地方、只要專注面對自己課題的時空邏輯下,我都要跟自己過不去。
到底是有多想拿著別人的問題來抵擋自己往前進?在人世時也一樣,不管在哪裡,一個人也好,一群人也好,身上總是一直扛著從小到大稱做經驗的情緒,即便時間不斷的向前跑去,即使一切早已事過境遷,我們仍然抓著揹著拖著,捨不得放下一時半刻。
表面上看起來是跟別人過不去,其實是不讓自己過去。
我唉嘆著自己的人生,大概就只能是這句話註解了吧?但我到底是想怎樣?
其實不真的知道。或許,就像阿逸說的:「說到底,我們有多不想直面自己到犧牲生命也沒關係。」我低下頭嘆了口氣,既然不知道的話,就交給菩薩吧!請告訴我該到哪裡去?該去見什麼人?又該知道什麼事?
這樣一想,整個人突然輕鬆了起來。正當我沉浸在這片刻安詳的平和之中時,
我聽到有人在談話。
「你把明天提案的PPT email給客戶了?阿芳不是說不行嗎?」細細小小的聲音抗議著。說是抗議,卻也夾著一股怯懦。
「客戶的小老闆堅持要先看啊!說要事先準備。」另一個人,緊緊張張的回答。雖說緊張,卻也帶著些許仗勢欺人。
我下意識的睜開眼,吃驚的不得了。眼前正在講話的,不就是莉雅?我或許應該說,不就是我自己?更精確地說法是:過去的自己。
自己看著自己在那一頭活動著,竟有一種自己的質量瞬間被抽去一半的詭異感。
啊!我回來了。我竟然真的回來了!不過,這次到底又是回到哪個時間點了?我試著從她們的對話中找出一點端倪。
「這樣明天我們怎麼提案?上次不是失敗一次了嗎?他根本看不懂腳本啊!」
「客戶窗口很堅持,打了四十幾通電話給Jessica,而且說如果沒有看到她想修正的方向。就請我們不要去提案…」
「因為是客戶,就不用尊重我們的作業流程嗎?你打給阿芳跟Jane問啦!」
「現在是半夜,她們應該關機了吧!我們先做啦!我們一起做啦!她們明天不要提就算了,若不改,掉客戶,我們誰都不能負責…」
「我們先做就是妳自己做!說好了一起加油,最後就剩妳一個人不知道在獨撐什麼?」在一邊旁聽的我,竟然不小心脫口而出。
那些「我們一起努力吧!」的虛假團隊宣言我不知到聽過幾百次了。被這個對話無聊到的我,顧不得莉雅正在跟自己年資一樣輕的AE交涉工作,竟忍不住東張西望的懷舊了起來,順便找一找回來這個時間點的線索。
「啊!這不是胖子的馬賽茶嗎?」我走到胖子的位置,看著還剩半壺的下午茶。以前只要一到下午,我們就會在胖子泡的馬賽茶夢幻香氣中「興奮」的工作著,就像在幫腦子吊點滴那樣,鼓動著自己的腦細胞想一輪,再想一輪。
我將鼻子湊到茶壺口。咦!沒味道?
說起來,上次回到那個臭氣沖天的片場公廁時,好像也沒有聞到那個臭味。果然人世間的的氣味是跟我們不相干的。不過,我反倒注意到自己好像可以察覺到人的氣味,不是身體的味道,應該是…意識的氣味。雖然,我並不真的知道這些氣味代表的意思是什麼。就像現在,隱隱約約的從莉雅身上散發出來的,是一股淡如輕絲的酸腐氣息,而那個小AE則是有著一股被淋濕了的燒焦木頭氣味,就跟上次在片場廁所遇到那時的莉雅所散發出來的味道是一樣的,只是那時,我並沒有想到那竟是意識的氣味。
「怎麼了?還好嗎?」大半夜的,創意部的隔板外突然傳來海妹的聲音。
我嚇得趕緊離開胖子的位置,躲到阿芳跟胖子中間的隔板後面。
對了對了!原來海妹就是在這個時候問了我這句話,難怪那天和菸蒂鬼在巷子中聽到她在詢問年輕警員與消防員「怎麼了?還好嗎?」這句話時,才會誤認是她在跟我講話。
海妹應該是剛從拍片現場回來,神情看起來相當疲倦。她望了一下牆上的時鐘,隨即又看向莉雅與年輕的小AE,似乎是在暗示不該在這樣的時間交付工作。
「沒事沒事!我們只是在聊天而已!」小AE緊張地著揮著手。
海妹將視線移向莉雅。
「嗯,沒事的。」莉雅硬生生地吞回原來在跟AE的對話,疲憊且小聲地回應。
聽到莉雅的回應,我整個沒力的癱軟肩膀,不自覺的抱怨起來:「怎麼不趁機求援咧?在裝什麼好人啦?」
話才出口,心裡頓時湧現五味雜陳的複雜挫折情緒。我那不苟同的諷刺,針對的不就正是我自己嗎?那個隱藏怯懦與憤怒,沒辦法不假裝當好人的人,不正是我自己嗎?
海妹才剛轉頭離開,小AE立刻開口說:「拜託啦! Jessica特別打電話進來交代,我若不交進來,明天我工作就不保了啊!」
另一個細細小小的聲音說:「現在是半夜三點耶,我來不及改啦!」
「拜託拜託!拜託啦!」小AE再度哀求,不斷的將工作單塞到莉雅的手中。
「好啦!好吧..」莉雅無奈之下,小聲地答應了。
「真的嗎?真的嗎? 謝謝妳!!妳最好了!那我先走囉!」沒等到莉雅回話,小AE蹬著高跟鞋,飛也似的跑了。
「看吧?就跟妳說我們一起做就是妳自己做,到時連企畫書裝訂也順便…」我話還沒講完,就發現莉雅的眼睛紅了起來,是委屈加上再次愚昧的被「欺騙兼背叛」的羞辱感。我看著莉雅…不,是看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此刻,這麼清楚的理解自己的心情。
我到底一直以來,都對自己做了什麼?
那些欺騙別人的人,不管是編織謊言、含糊交代事實,或是透過同情心、人性的弱點勒索達成目的的,她們從來不會因為一次得手就此收手,對於別人持續的付出,也毫無愧疚的盡情享用,心思整個包覆著貪婪的惡氣,就像饕餮鬼一樣,嘴巴正在塞著,心裡眼裡卻都是別人手中的…即使是繫命的一小搓家當,他們也毫不心軟的出手掠奪。
這些人,根本不配得到別人的真心誠意,所以,一般人…一般正常的人一次兩次,鐵定遠離的惡氣瘟疫,偏偏莉雅就甩不掉…偏偏,我,就甩不掉這些瘟疫般的貪婪人們,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一次又一次的假裝當好人,一次又一次的身受重傷。
「沒關係的,就當作是鍛鍊自己的功力吧!」我對著聽不見我的莉雅說著。
但莉雅低落的情緒,也同時將我拉下地獄,站在這裡,看著被人性打擊到潰散的莉雅…該說是…看著那個自己的同時,我感覺這個自己,好像要消失了。
就在此時,莉雅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之下,桌機的鈴聲急急響起,她突然驚嚇的整個人跳起來,接著氣憤的撥開桌機上的文件,將電話線拔掉,隨即,幾乎是在坐回位置的同一瞬間,她專心的工作起來。
此時此刻的莉雅躲進「做」裡面去了,用「做」將自己與世界隔了開來,也用「做」將自己的感受隔離在外。
空氣好像結冰了那樣的寒冷,箭般的一支一支射向胸口,就跟阿逸在山頂時遇到的風雪一樣,似乎連覺知都要被凍結了,連一秒都待不下去。
我立即退到創意部工作區外的走道,躲在寒氣比較到不了的地方。站在隔板外往工作區內瞧,突然有一股已經不屬於這裡的茫然。我到底來這裡做什麼?竟然無法和莉雅共處一室,且半點忙也幫不上…這真是諷刺,我竟然無法和自己待在一起。
同時,周圍的氣流相當混亂,我現在的存在型態,似乎跟這裡的時間流動對衝了起來,眼前的景象,好像錄影機的快轉後退鍵前前後後不規律的移動著,我開始看不清周圍的事物,在時向混亂中,隱隱約約看見臉色蒼白、昏昏欲睡的莉雅突然站起來,同時一邊快速收拾東西,一邊接上電話線。但隨即,電話無秒差的響起,讓莉雅瞬間驚醒,在我還來不及從亂流中回神時,模糊聽見莉雅尖叫著:「疲勞轟炸!疲勞轟炸!」,接著她就從我眼前衝出去了。
我吃驚地望著莉雅的背影,腦中一片空白,什麼時候我有這種「種」,敢這樣對別人大呼小叫?
這時,海妹從她的座位區慢慢地繞過來,她的表情看起來應該比我還吃驚。
「莉雅還在嗎?發生什麼事了嗎?」她輕步走向莉雅的座位,發覺沒有人在的同時,注意到阿芳座位的檯燈是亮著的,於是走過去伸手要關燈,不知看見了阿芳桌上什麼東西,她低吟了一聲:「糟了!」便轉頭衝出去大喊著莉雅的名字。
糟了?是什麼糟了?正當我這樣想著走往阿芳的位置看時,雷擊般的,忽然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今天是莉雅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天!我轉頭立刻衝出辦公室,速度快到立即超越在前方奔跑、叫喚著莉雅的名字的海妹。
就在我超越過海妹的身邊時,瞥見向來堅強的她,焦急的眼淚都流了出來,口中還喃喃自責著:「我剛剛為什麼沒及早阻止?」我心中升起很深的愧歉。
「海妹,對不起!對不起!讓妳經歷了這件事!」,我到底因為自己的怯懦,拖了多少人下水跟著我痛苦?
阿芳,對不起,不能跟妳們一起去看蝴蝶了
謝謝妳 謝謝你們 莉雅
海妹,應該是看到我留的…紙條了吧!我焦急地往前衝去。快想起來呀!我當時到底是走到哪裡去了?對了,天橋天橋!到高處去比較可以看清楚。
我站上橋的正中央往下望去,路上的車跟人漸漸多了起來,現在應該已經是清晨了吧?正煩惱不知從何處下手時,一股濃濃的酸腐氣息飄了上來,應該是從大馬路旁的八米巷子中傳來的,很像剛剛在辦公室莉雅散發出的味道,只是這次更濃烈了些。才這樣想,遠遠的就看見莉雅在那條巷子顛走著,我趕緊跑過去。
從後方遠遠的,看著莉雅,我便發覺不對勁了。她的手…正在數數…食指,一輛車,疾駛而過。食指和中指,第二輛車,趕時間般的從莉雅身邊擦過。食指、中指加緩緩伸出的無名指,第三輛車…我感受到莉雅心中疲憊的想試著讓自己平靜的同時,卻控制不了癲狂的想自我毀滅。
「不要呀!莉雅,不要啊!!」我因為太焦急,一下失速的衝過頭,竟衝跑到莉雅的前方去了。我趕緊回過頭,一邊倒著走,一邊試著安撫莉雅…欸…算是安撫還在人世間的我自己。
「停下來,停下來!請聽我說,」
莉雅突然停下來發呆,眼神失焦的望著前方,我瞄了一眼她的手,癱軟無力的拇指、食指及中指,是八,「八」的手型。沒有時間了,但還有一點機會…還有機會…我一定要說些什麼。
「莉雅,聽著,我...向來都害怕對別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媽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從來都沒有注意到一直不好意思妳…不是…是一直不好意思我自己到再也撐不住了,」
莉雅突然張開嘴巴,無聲的『啊』了一聲,不知道是聽到聽懂了,還是只是喘口氣,失焦的眼睛,非常疲倦,接著,又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幾步,我注意到莉雅後方有輛車正在接近,她的手也慢慢地比出食指倒鉤的「九」的手型,這個手型,在現在看起來真恐怖,跟「死翹翹」的手型還真像。
我一陣發冷,不行,不能胡思亂想,我得專心。
就在車子急速刷過莉雅身邊時,竟然連帶地也將我往後方拖去與莉雅相反方向的更遠地方, 我的手在空中亂揮,抓不到任何可以讓我停下來的著力點,而此時,在遠遠的巷口,另一輛車正轉進來。
來不及了嗎?真的來不及了嗎?我悔恨的大聲喊著:「對不起!!莉雅! 對不起!!我拒絕就好了!我拒絕就好了!我拒絕這些人這些事就好了,我可以的…我可以…拒絕的…對不起….. 對不起…..莉雅,對不起…這一切的困境,其實是我造成的…」當我講出口的這一刻,雖然悲傷至極,卻也感覺無比的解脫。
我好像看到了那些緊緊纏繞在身上的繩子源頭,原來是被我自己的手緊緊牢牢地抓著,而就在這一刻,當理解了這一切時,我看到自己的手掌正緩緩的張開,那千條萬條億條癡纏成蟒蛇的繩索們,竟然剎間解開,我好像終於被釋放了。
同時,我也看到莉雅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原來數到十的手,停了下來,蓄意往車道傾倒出去的身體正慢慢回正回來。
「啊!她聽懂了!不是不是!是我聽懂了!」我激動的不得了,我總算做對了一件事。但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卻看見莉雅露出極度痛苦的神情。
怎麼回事?對了!是心絞痛!之前發生過好幾次,但因為發作時間短暫,莉雅以忙碌及收下了旁人告訴自己如此年輕不可能心臟有問題的說法而忽略了。她從來都不觀照自己…不,是我,我從來,都不觀照我自己。
莉雅痛到失去重心同時失去意識,快速的向車道倒去,但她…不,是我,那個我卻笑了,是理解一切的微笑,是接受時機到了,放下一切的微笑。
原來,莉雅那時就懂了,而我...卻到現在才終於懂了「原來這一切的困境,都是自己造成的」,因此一直迷路到現在。
但,我為什麼….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