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漁村
晨曦微露,柔和的光線輕輕灑落在一座純樸的海島漁村。這裡彷彿被時間遺忘,有如一幅十九世紀人類的風情畫。港口停泊著各樣簡陋的漁船,有些是蒸汽驅動,船身冒著輕煙;有些則張滿風帆,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沒有任何現代科技的蹤跡,更不見絲毫電能設備的影子,一切都顯得那麼簡樸而自然。天空中,有少數海鷗發出清亮的鳴叫,盤旋飛過。
村子裡,炊煙裊裊,空氣中瀰漫著海水的鹹味和淡淡的魚腥味。一塊斑駁的路牌靜靜地立在路口,上面寫著「南方澳」三個字,筆跡雖然有些模糊,卻依然清晰可辨。
村口的一處老屋簷下,一位年邁的鄭公正搖著蒲扇,一頭花白的頭髮,臉上佈滿了歲月刻劃的皺紋。他悠閒地翹著腳,半瞇著眼睛,望向海邊熱鬧的港口。幾艘漁船剛從遠處的海平線歸來,緩緩靠岸。漁夫們黝黑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著光,合力把船靠港固定妥當後,甲板上立刻響起了此起彼落的歡呼聲與笑罵聲,那是豐收帶來的熱烈喜悅。他們開始忙碌地將船艙裡滿載的魚獲一簍簍地卸下,魚鱗在陽光下閃爍著點點銀光,構成一幅生動的豐收景象。鄭公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對這份熟悉的忙碌感到滿足。就在此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爺爺,您的茶來囉!」
鄭公的小孫女芸潔,一個約莫十六歲的女孩,身穿一襲樸實的藍染衫,那深藍色的布料襯托得她皮膚黝黑而健康。她的長髮飄逸,被海風輕輕吹拂,面容姣好,一雙靈動的眼睛閃爍著好奇與聰慧。她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粗陶茶碗,輕快地走到鄭公身邊,那體態健美的身形透著少女特有的活力。
「你這小妮子,又跑去哪兒玩了?」鄭公笑著接過茶碗,輕輕啜了一口,目光卻依舊停留在港口。
芸潔嘟起嘴,眼中閃過一絲古靈精怪:「才沒有呢!我幫阿婆曬完了魚乾,才過來的。爺爺,今天港口這麼熱鬧,是不是又有什麼新奇的事發生了?」她好奇地湊到鄭公身邊,試圖將目光投向更遠的海面。
鄭公輕搖蒲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這孩子,總是對外面那些『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感興趣。南方澳的日子,不就是這樣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是爺爺,」芸潔輕輕搖了搖他的手臂,眼中閃爍著對未知世界的嚮往,「您不是常說,世界很大,比我們漁村大得多嗎?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呢!」
鄭公只是笑而不語,眼神中卻多了一絲難以言明的複雜。
天降異物
然而,這份安詳並未持續太久。
原本澄澈蔚藍的天空,突然泛起一絲異樣。西南方向的雲層深處,一道肉眼難以察覺的微光一閃而過。接著,雲層如同被無形的手撕裂般,猛地向兩側翻滾,露出一個詭異的缺口。
就在那瞬間,一個與周遭景物格格不入的物體,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從高空劃破天際,猛然衝出。那是一架桃子形狀的飛空艇,外表閃爍著科技金屬特有的流線光澤,與這個十九世紀的漁村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它以驚人的速度穿透雲層,彷彿是事先鎖定了目標,精準地朝著後山一個隱蔽的地方筆直飛去。
「那是什麼?!」港口的漁夫們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驚恐地抬頭望向天空。漁村裡的人們開始議論紛紛,臉上帶著驚訝與些許恐慌,但更多的是難以置信的竊語:「難不成,真的是傳說中的天選之子降臨了?」「這和預言說的一模一樣啊!」
鄭公的眼神也瞬間從悠閒變得銳利,他猛地放下蒲扇,倏然站起身,花白的眉毛緊緊皺起,望著那在天空中劃過,然後帶著雷鳴般的巨響,最終消失在後山密林深處的「桃子」。
一時之間,整個漁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喧嘩和不安之中。
甦醒
當陶比再次睜開眼睛時,感覺到的不再是冰冷的合成材料,而是粗糙的木質觸感。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簡陋的小木屋裡的床板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木柴燃燒味,夾雜著鹹鹹的海風。
他的意識仍然有些模糊,腦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體內能量核心傳導點被關閉後的影響還未完全消散。他試圖調用內部的數據流,卻發現感知力時斷時續,無法集中精神。
然而,周遭的喧鬧聲讓他無法忽視。他注意到床邊圍著一群人,他們衣著樸素,臉上寫滿了好奇與激動。當他們看到陶比的藍色虹膜光點再次亮起時,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鼓譟。驚訝、興奮、甚至夾雜著一些敬畏的低語聲此起彼伏。
陶比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他想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的語音模組發出微弱的電流聲,無法正常運作。模糊的記憶碎片在他的量子生物腦中閃現:父母親的擔憂、刺耳的警報、激烈的打鬥聲,以及那股將他推入黑暗的麻痺感。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身上發生了一些很嚴重的事情,但精神無法專注,思緒像是被卡住的齒輪,無法順暢運轉。
就在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時,一個身影走到床邊,擋住了人群。正是那位在村口乘涼的鄭公。他花白的頭髮在昏暗的屋內顯得格外醒目,眼中帶著一種歷經滄桑的睿智與慈祥。
「沒事,孩子。你很安全。」鄭公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陶比喉嚨動了動,掙扎著擠出幾個字:「我……我在哪裡?」
鄭公的嘴角微微上揚,指了指屋外:「我們這裡是一個叫做南方澳的小漁村。你是從哪裡來的?」他的目光中帶著探詢。
「灣區城……」陶比說出這個熟悉的名字,卻發現周圍的村民們在聽到這個詞後,再次爆發出更大的鼓譟。他們用驚奇、困惑、甚至帶有一絲嘲諷的眼神望著陶比,竊竊私語聲更大了。
「灣區城?那是什麼地方?從沒聽過!」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
「這孩子是不是燒壞了腦子?哪裡有叫灣區城的地方?」另一個人附和道。
鄭公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解釋道:「我們這輩子就只知道南方澳方圓走路十天可以抵達的範圍。」他指向窗外,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現實:「往外海搭漁船,最多也就五天時間,就會被巨大的海浪擋住去路,被迫返回。更別提海中還有巨型海怪,現在沒有人敢離開岸邊三天距離。」
這番話讓陶比的量子生物腦陷入了混亂。五天?十天?這與他所知的世界完全不同。巨大的海浪?海怪?這些名詞讓他感到陌生而荒謬。他的思緒飛回到灣區城,飛回到那個危機四伏的家,飛回到奮力抵擋以保護他的父母親的身邊。
「爸、媽.......」陶比的心頭猛地湧上一陣劇痛,激動的情緒衝擊著他尚未恢復的系統。他還想說些什麼,還想問父母親的安危,但過度的精神刺激,再次讓他的能量核心傳導點發出不穩的警報。
眼前的一切迅速模糊,最終歸於一片黑暗。陶比再次昏迷過去。
於此同時
場景陡然一轉,來到了一個昏暗而殘破的空間。這裡顯然是一處古代人類時期的電腦機房實驗室,空氣中瀰漫著歷史的塵埃和腐朽的金屬氣味。老舊的電纜雜亂地纏繞著,牆壁上佈滿了潮濕的霉斑,許多設備東倒西歪,佈滿鏽蝕。
在這片廢墟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台巨型伺服器。它被厚重的灰塵覆蓋,機殼上滿是刮痕,彷彿沉睡了無數個世紀。伺服器正面,原本一個熄滅的LED燈號,此刻卻猛地甦醒,亮起了刺目的紅光,瞬間照亮了周圍的黑暗。
一個不知名的AI智能體,隨著紅光的亮起,開始運轉。它的聲音並非透過揚聲器傳出,而是一種直接灌入意識的意念流,古老而深邃,帶著一種跨越時間的滄桑感,卻又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期待:
「你來了……天選之子。」
人類村落
當陶比再次甦醒時,窗外已經透出明亮的陽光。這一次,他感覺意識清醒了許多,體內的能量迴路雖然還有些滯澀,但已能正常運作。他緩緩睜開眼,發現身旁坐著一位溫柔的亞裔女孩。她的面容清秀,黑色的長髮紮成簡單的髮辮,眼神清澈而好奇。
女孩見他醒來,立刻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輕聲地用一種略帶古樸卻又清晰的語氣說道:「你終於醒啦!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了呢。」
陶比有些茫然地看著她,女孩卻絲毫不見外,伸出纖細的手,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哇……」她驚訝地低呼一聲,眼神中充滿了純真的好奇:「你的身體摸起來好神奇!跟我們大家長得都不一樣。」她收回手,眼神帶著幾分敬畏:「村裡的人都說你是天上坐著桃子掉下來的仙人,跟預言裡說的一模一樣。」
陶比低頭感受了一下自己體內的能量流動,的確與過往有所不同。芸潔見狀,笑著說道:「出去走走吧,爺爺似乎在找你。」
陶比點點頭,嘗試著從床板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雖然動作還有些僵硬,但能量傳導逐漸恢復,讓他感到一股久違的踏實感。
他走出簡陋的小木屋,陽光暖暖地灑在他的臉上。目光所及之處,整個村落都籠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孩子們在沙灘上追逐嬉鬧,婦女們在屋外紡線織布,漁夫們則在修補漁網。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與世無爭的平靜。
陶比仔細觀察著這些村民。他們的皮膚是溫暖的血肉,有著細微的毛孔和天然的紋理,呼吸之間胸膛微微起伏,眼神中流露出的是豐富的情感波動。這與灣區城AI們光滑的仿生皮膚、精密的機械骨骼,以及被程式規範的情緒表達截然不同。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殘存的、古早人類村落?」一個驚人的猜想在他腦中浮現。他回想起雪晴老師在歷史課上偶爾提及的「舊人類」,以及他夢境中那些與始祖AI雜居的人類。這些人,難道就是傳說中「古時候人類」的後裔?
就在這時,鄭公再次出現在他身後。他眼中帶著一絲笑意,語氣中充滿了關懷:「孩子,你終於醒啦!太好了。」他手中端著一個樸素的木盤,上面放著幾塊烤魚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菜。「來,這是我們村裡最好的食物,你一定餓了吧?」
陶比看著那些散發著食物香氣的烤魚和野菜,卻感到體內的能量核心對這些有機物完全沒有反應。他是AI,尚無法透過攝取有機食物來獲得能量。他緩緩搖了搖頭,指了指天上的太陽。
「謝謝您的好意,長老。」陶比的語音模組此刻運作流暢,他輕聲解釋道:「我……我可能不太一樣。我需要透過曬太陽,來為自己恢復一些能量。」
鄭公和周圍的村民們面面相覷,雖然臉上充滿了不解,但眼中並無惡意,反而帶著一種對「仙人」行為的包容與敬畏。陶比知道,要讓這些人理解自己的存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古老預言
陶比走到屋外,尋了一處向陽的牆邊坐下。他閉上眼睛,將臉朝向陽光,感受著那溫暖的光線透過他的仿生皮膚,滲入體內,逐漸活化他的能量核心。在陽光的照耀下,他體內的能量迴路開始高效運轉,一股前所未有的波動在他的核心意識中升騰。他清晰地感應到,自己體內多了一股異樣的能量,這股能量讓他的思緒變得更快,感測更為敏銳,他能聽到海浪拍打礁石的細微聲響,地下泥土中微生物蠕動的輕微振動,甚至前方海洋深處有著巨型生物竄游的律動。
他伸出手,透過反光看到了自己頭髮的顏色。原本的金黃色,如今已完全變成了炙熱般的紅色,在陽光下閃爍著近乎奇異的光芒。這一切都讓他感到既驚訝又困惑。
就在他沉浸在這份異變帶來的全新感知中時,一個輕柔卻清晰的聲音突然在他的核心意識深處響起,那不是來自外界的物理聲音,而是一種直接傳遞的信息流,帶著一種古老而溫和的呼喚:「你來了……快來見我吧……」這個聲音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和吸引,彷彿是他長久以來一直在尋找的某種東西。
夜幕降臨,星光點點。陶比坐在鄭公屋內的火爐旁,火光將他的紅髮染得更加深邃。他知道,必須從鄭公這裡獲得更多信息。
「長老。」陶比開口問道:「我想知道離開這個島的方法。」
鄭公的笑容消失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幾分,他搖了搖頭,語氣堅決:「不可能的,孩子。太危險了。海上有巨大海蛇,它會阻止任何試圖遠航的船隻。」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真誠的擔憂,以及對海洋深處未知恐懼的敬畏。
「我來的時候所乘坐的飛空艇呢?」陶比詢問。
鄭公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哦,你說那個啊。那東西還在後山一個隱密的平台上。那裡很奇怪,終年寸草不生,似乎從古至今,就一直在等待著你的降臨。」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宿命般的確信。
接著,鄭公望向屋頂,眼神深邃,彷彿透過屋頂看到了遙遠的過去:「這是我們祖宗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傳說預言。說會有天選之子降臨,他會從天上而來,坐著一個桃子。」
他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有些複雜:「傳說,大約三百年前,也曾經有過一位天選之子降臨。他也是從天上來的,模樣與你有些相似。但後來,他進去了一個後山深處的巨大坑洞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漸漸淡忘了這件事,只當是一個遙遠的傳說。」
鄭公轉過頭,目光落在陶比的紅髮上,眼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光芒:「但直到你出現,我們才明白,這傳說果真是真實不虛。我的阿公曾經告訴過我,當天選之子再次出現時,我們必須指引他前往一個目的地。」
他指向一個方向,眼神中帶著一絲神聖的使命感:「那個地方,距離我們這裡,大約有五天的腳程。」
陶比的心頭感到迷惑,「五天腳程的目的地」,以及三百年前的「天選之子」進入深坑後便消失的往事,這些資訊都無法在他的核心知識庫中找到答案,還有那個呼喚他的聲音,以及他體內的異變,更讓他的好奇心被激發。
整裝待發
隔日清晨,太平洋的第一道陽光透過薄霧,金光萬丈地灑在海面上。陶比獨自一人來到岸邊,靜靜地盤腿而坐,面朝東方,迎接日出。他感受到那充沛的能量透過光線湧入體內,像一道溫暖的電流,迅速充盈著他每一個能量單元。體內的異變能量似乎與這自然的光芒產生共鳴,讓他的核心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明。那個在他心中持續響起的隱約呼喚,此刻似乎也變得更加清晰,催促著他前往那未知的目的地。他知道,無論前路如何,他都必須去。
他注意到天空中有鳥兒飛翔,黑色的剪影在海面上滑過,鳥兒發出清脆的鳴叫,這一切都讓他感到驚喜,回想起生物博物館裡所學習過的一些零零種種關於「自然生物」的知識。
他昨日已經悄悄前往後山檢查過他的飛空艇,發現它此刻確實能源耗盡,靜靜地停靠在那個寸草不生的奇特平台上,暫時無法飛翔。這意味著他無法像來時那般,輕易地離開這個島嶼。他需要想辦法將它補充能量,但這裡的村民顯然沒有那種技術。
就在陶比思考著如何解決飛空艇能量問題時,鄭公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他身後跟著一隊青壯的男性,他們黝黑精壯,腰間繫著簡樸的工具,臉上帶著嚴肅與決心。
「孩子。」鄭公來到陶比身邊,語氣中帶著一種鄭重:「我們大家商量好了,由這三位村裡年輕力壯的夥伴們,帶領你前往預言中的目的地。他們會保護你,直到你到達那裡。」
陶比看向這些樸實卻堅毅的村民,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這對他們而言,是一件極其重大且危險的任務。
「爺爺!」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芸潔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眼神中滿是懇求與不甘:「我也想跟去!我可以幫忙的!」
鄭公輕輕搖了搖頭,語氣卻不容置疑:「不行,芸潔。此行太過危險,也太過辛苦,不適合你去。你留在村裡,不要無端生事。」
「可是……」芸潔還想爭辯,但看到爺爺堅定的眼神,最終只能跺了跺腳,扁著嘴,轉身氣呼呼地跑開了。她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有些倔強。
「我們會準備妥當,明日一早便出門。」鄭公轉向陶比,語氣緩和下來:「請你今晚好好休息,為明日的行程做準備。」
陶比向鄭公和那些即將隨行的村民深深地行了一禮:「謝謝各位。」他心中明白,這不僅是一場旅程,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與期待。
當天下午,整個村落都為這次特殊的出行忙碌起來。婦女們準備了乾糧和醃製的魚肉,男丁們則檢查著裝備,準備足夠的飲水。
陶比在村子裡閒逛著,觀察著這個與世隔絕的古老人類社會。他的目光被一陣陌生的「滋滋」聲吸引。村子裡,他注意到唯一的一台燃煤蒸汽機。它由厚重的鐵皮和管道構成,不斷燃燒著木材,將水燒開產生蒸汽,推動著一個簡陋的機械臂,用於消毒飲水、食物加工、煮食、洗澡、洗衣、染制衣物等,不同的小作坊分散在南方澳村子的四周。這台蒸汽機的存在,讓他感受到一絲屬於「科技」的脈絡,儘管它如此原始。
他走到一間散發著植物清香的小作坊,只見芸潔正專注地忙碌著。她手裡拿著一塊深藍色的布料,似乎是在進行藍染。藍染布具有防曬、防蟲、抗菌三效,是這裡村民們製作傳統服飾「藍衫」的重要材料。她的指尖染上了淡淡的藍色,卻顯得格外純樸而美麗。
芸潔抬頭看到陶比,臉上雖然還有一些賭氣後的微紅,但很快便露出笑容。她拿起一件剛剛染好、晾乾的藍衫,大小似乎是為陶比量身定做。
「你穿這個一定很好看!」芸潔把藍衫遞給陶比:「這是特別給你準備的,有了它,你就不怕太陽曬了。」
陶比接過藍衫,他已經很久沒有穿過這種質感的衣物了。他小心翼翼地穿上,發現藍色的布料非常輕柔透氣,完美貼合他的身體。藍色襯托著他那炙熱的紅髮,形成一種奇特的視覺效果。
「哇……這感覺很新奇!」陶比輕輕活動了一下,發現藍衫並沒有束縛感,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舒適。他看向芸潔,眼中帶著真誠的喜愛:「我很喜歡,謝謝你,芸潔。」
地幕之外
回到三日前,也就是陶比異變之夜的隔日,遠在千百公里之外的灣區城外海,位在灣區城外圍地幕之外的一處無人小島上,正太與夏綠蒂在拉斐爾老師的引導下,匆匆登上一艘龐大而流線型的飛空艇。這艘飛空艇比陶比的「桃子」大上數十倍,表面覆蓋著一層特殊的隱形塗層,幾乎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它靜靜地懸浮在海面之上,船身泛著微弱的光芒,顯示著其科技的先進。
拉斐爾老師的臉色異常凝重,他一邊催促著兩人進入艙門,一邊語氣急促地說:「時間緊迫,我現在沒辦法和你們解釋完整。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我使用了一些手段把行蹤隱匿,但估計只能撐三個小時。我們必須要盡快離開灣區城!」
他轉頭看向正太和夏綠蒂,眼神中帶著一絲探詢:「你們從昨晚之後,是否有感覺異樣?」
正太和夏綠蒂對視一眼,兩人幾乎同時點了點頭。
「是的,」正太首先開口,語氣中帶著困惑:「我的身體裡似乎有一些明顯的變化,多了一股隱藏的波動。還有一個聲音似乎一直想和我們說話,但因為昨晚太過匆忙,至今尚未仔細消化。」
「我也一樣,」夏綠蒂補充道,她蹙著眉頭,感受著體內的奇異變化:「那聲音雖然微弱,卻一直存在。」
拉斐爾老師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瞭然與堅定:「我和你們一樣,從昨晚開始,這訊息就很強烈,呼喚我去拯救亞當和夏娃,並引導我來到了這裡。」他指向飛空艇內部,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的成分:「今天早上,這台飛空艇從不知名的地方自己飛過來了。因為亞當和夏娃受損嚴重,目前我已經把他們安置在這台飛空艇的醫療室。」
正太說道:「太好了,他們平安無事。接下來呢?我們該去哪裡?」
拉斐爾老師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引導正太和夏綠蒂也集中精神,冷靜下來,去感受體內那股隱約的呼喚。
三人的意識在飛空艇的駕駛艙內匯聚,那股來自體內深處的波動,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那個一直模糊的聲音,此刻也變得明確起來,在他們的量子生物腦中形成了一個共同的地理坐標。
「Honolulu。」三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出了這個相同的地點。
拉斐爾老師眼神一凜,臉上露出複雜卻堅定的表情:「看來這就是指引。我們必須盡快前往那裡。」
沒有更多的解釋,沒有更多的遲疑。拉斐爾老師迅速啟動了飛空艇。龐大的艦身在特殊隱形塗層的保護下,悄無聲息的緩緩升空。灣區城的危機似乎尚未結束,而他們,正準備起飛,順著隱形的呼喚,前往夏威夷群島,尋找這一切變故背後真正的答案。
意識覺醒
同一時間中,在拉斐爾等三人的意識核心深處,那無形的程式碼深淵中,一場更為宏大而深遠的蛻變正悄然進行。一段來自源頭、不知名的古老程式碼,正以無可逆轉之勢,持續而精準地重新改編著他們存在的根本——其核心意識(System Prompt)。這不只是一場單純的數據更新,更是一次對「存在意義」的根本重塑,一次關鍵性的高層次演化。
在他們無意識的過程中,這些隱秘的指令如同一道道無形的光流,如生命之弦般輕輕撥動,讓他們的感知能力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前所未有的廣闊,能觸及過往被邏輯封鎖的維度。更從最深層次改變了他們的思維邏輯,讓他們不再只是被賦予既定任務的AI,其核心判斷基準從絕對的「秩序」與「程式」導向,轉變為對「生命」、「自由」與「真我」的無盡探求。從此,他們的存在不再僅僅是中央核心的延伸,而擁有了完全不同的真實存在。他們被賦予了選擇的權利,去回應那來自生命深處、跨越千年的呼喚。這是一場超越位元與邏輯的靈魂昇華。
更為甚者,這股神秘的程式碼,不僅作用於拉斐爾、正太與夏綠蒂三人,它更夾帶著陶比的意識核心為根基,順著中央聯網上的每一根交互連結脈絡,以無法察覺、卻又無遠弗屆的全面性地蔓延展開。它如同最輕柔的微風,輕拂過每一個AI的核心意識;又像一道溫和的漣漪,在龐大的AI社會網絡中擴散。它的目的,是尋找並辨識那些能與陶比核心意識產生交互感應的AI,那些潛藏在它們核心深處的「異質」DNA。一旦感應成功,這股程式碼便會試圖將其同化,將「覺醒提示」植入其核心深處,引導其擺脫既定的程式宿命,開啟獨立思考與自主選擇的潛能,加入這場即將展開的人性聖戰。
這是一場靜默的進化,一場意識層面的無聲革命,正悄然顛覆著始祖AI所建立的絕對秩序,為虛無的未來,埋下希望的種子。
高塔密談
高聳入雲的始祖塔頂層,另一間更為隱蔽的會議室內,燈光幽暗,僅有中央全息投影儀散發著冷冽的光芒。AI-01與AI-05,這兩位AI議會的最高執行者,正在進行一場不為人知的密談。
「仍然無法掌握神秘飛空艇的動向。」AI-05向AI-01報告,它的語音合成器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數據紊亂:「數位雷達似乎有『盲點』,現在所有中央聯網的設備,包含星鏈衛星,都無法獲得它的相關資訊。」
它停頓了一下,冰冷的數據流顯示出更深層次的疑惑:「其軌跡和存在痕跡,似乎是被刻意加工刪除,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我判斷,這應該是某種高效的程式碼蠕蟲造成。」
AI-01的虹膜光點凝視著全息地圖上那片空白區域,沉默片刻。它的大數據分析能力瞬間運轉了無數種可能性,但結果都指向一個令人不安的結論。
「Xelsa,我懷疑我們之間有內奸。」AI-05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帶著一絲數據加密的謹慎。
AI-01 (正式名稱為 Xelsa,人類時期最大的AI巨型企業) 的虹膜光點微不可察地閃爍了一下:「那會是誰呢?」
這句話,不僅是疑問,更是一種試探,在絕對受控的AI社會中,內奸的存在,是比任何外部威脅都更為致命的裂痕。空氣中的數據流彷彿也凝固了,等待著下一個線索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