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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週五午後，天氣微涼，灰雲低垂。他依約來到市郊那棟不起眼的三層樓建築──社團法人婦女協會。協會一樓大廳已擺好十來張塑膠椅與摺疊桌，牆上貼著「婦女權益宣導講座暨免費法律諮詢」的紅白布條，有些簡單，卻也溫暖樸實。
他走進會場時，她已經在裡頭忙進忙出，協助工作人員準備資料袋與簽到表。她有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直直的長髮簡單束在腦後，穿著白色襯衫搭配蘇格蘭裙，認真地核對參加名單，側臉在日光燈下安靜卻專注。
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你是今天的律師吧？」她看到他進門，主動迎上前，「我是社工師，這次活動的聯絡窗口。」
「妳好，我是陳家偉。」他微笑，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林語柔。」她點點頭，報上名字。握手那一刻，兩人眼神微微頓住了，彼此似乎都留下了一些印象。
講座準時開始。他用淺顯的語言講解保護令的類型、聲請流程、法庭如何審理家暴案件，偶爾穿插案例讓現場聽得更投入。有幾位婦女聽到自己熟悉的經驗，偷偷抹眼淚。她則坐在會場側邊，安靜記錄需要後續追蹤的個案。
講座結束後，是一對一的法律諮詢時間。他坐在會議桌一側，一位位婦女輪流過來傾訴。他專心傾聽，有時皺眉，有時點頭，話語總是帶著耐心與專業。
她則在旁邊默默遞水、安撫情緒激動的婦女，偶爾低聲提醒她們補充重要資訊。他發現她的引導總是恰到好處，不搶話、不取代，卻能幫助她們釐清自己的處境，讓整個諮詢過程更順利。
大約到了傍晚，最後一位婦女離開，她靠在門邊長長地吐了口氣。
「妳很會引導案主。」他收拾著資料時說。
她抬起頭，笑了笑，「你也講得很好。律師裡面，像你這樣不冷冰冰的，其實不多。」
他只是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此時，協會理事長走進來感謝他的協助，並表示希望未來能持續合作。他點頭答應，也留下聯絡方式。
當他準備離開時，她剛好也提著包包出來。兩人一同走到門口，外頭已經起風，天空逐漸泛暗。
他忽然開口：「今天謝謝妳的幫忙。」
「是我該說謝謝才對。」她頓了頓，補了一句：「有婦女說，她第一次覺得法律沒有那麼遙遠，甚至覺得…有希望。」
他愣了一下，心頭一暖。
那天傍晚，他們分道揚鑣。誰也沒說下次什麼時候再見，但兩人心中都默默記下了彼此的存在。
也正是這場法律諮詢活動，成為他第一次承接家暴保護令案件的起點──幾天後，她會帶著某位來諮詢的婦女出現在律所門口。
──
過了幾天，一個陰雨的午後，語柔陪著那位在法律諮詢中認識的婦女，一起來到家偉任職的律師事務所。
婦女的手緊緊捏著包包背帶，一步步踩進陌生的大樓時，步伐略顯猶豫。語柔輕聲對她說：「沒事的，那位律師人很好，我陪妳進去。」
當她們走進事務所時，家偉正在跟前輩律師討論案件，見她們來了，立刻起身迎接。
「妳好，請進，妳是……那天來諮詢的朋友對嗎？」家偉語氣溫和，帶著專業又不失親切。
婦女點點頭，聲音幾乎聽不見：「我……想聲請保護令。」
家偉微微一愣，隨即點頭：「好，沒問題，我這邊來協助妳，我們先到會議室談。」
家偉將兩人帶入小型會議室，倒了熱茶。交談過程中，他細心聽著婦女的描述，一邊做筆記，偶爾看向語柔，彷彿透過她的存在給予婦女額外的安心。
當婦女談及被害情況時一度哽咽，家偉並未催促，只是遞上紙巾，靜靜等她平復。談話尾聲，他詳細說明保護令的範圍、效力與聲請程序，語氣耐心，條理分明。
離開會議室後，語柔幫忙收拾資料，一邊問：「你……常接家暴案件嗎？」
家偉笑了笑，語氣溫和卻誠實：「這是第一次正式承辦。之前大多是在旁協助、學習，這次……希望能幫到她。」
她看著他，覺得他雖然還年輕，卻比想像中沉穩得多。也許是因為，真正想做的事，就會放進心裡對待。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