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一則BBC短片,是一眾演員詮釋”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短短一句每位演員各自有不同的重音、停頓、呼吸的差異,傳達出多樣的體悟。
最近幾次在讀書會的分享,我經常重複說著:我開始覺得哲學挺有意思的、哲學帶給我的是...。聽起來很冗餘,可是對我來說就像是演員口中的To be or not to be。每次當我再一次說出:「我覺得哲學挺有意思」的時候,講的感覺都比上一次摻入了更多的喜悅和參與感,感到踏實,也有喜悅盈溢的滿足。謝謝讀書會與哲學帶給我的,再次提醒我學習的快樂,以及沒有人能代替你/妳思考。
四月初有件大事,是自大學時起的好友J飄洋過海來看我了。J是位路癡,當我分享迷路的浪漫時,她只感到焦慮驚慌而已。這樣的她竟然能自己飛來我這小地方,心裡自是為她感到驕傲,同時也希望能帶她體驗我在這兒的美好生活。為此我期盼也籌畫了許久,行事曆上改了又改,想把我在這兒365天的生活塞進她兩天的停留。我心充滿興奮與期待之情,想著我們一定會有很棒的兩天相處。
結果,怎麼說呢,出師不利,對自己的首次接待感到失望。
首先接機就因塞車遲到了半小時。如果以打網球來做比喻,我在場上漏接了第一顆球後,便陷在漏接那顆球的挫折,結果整場球都沒能好好接球,最後連對方朝著我球拍揮來的球,都沒能好好把球送回去。我分心在懊悔相對小的失誤,卻錯失了全局。
本月閱讀的《哲学的生活方式The Present Alone is Our Happiness》裡,Hadot指出:「我們並不在生活,而是希望生活,等待去生活。」這段話適切地形容我接待J時的狀態。
此城去年這時已是春光明媚,碧天晴空百花盛開。當初我還讓J放心這時候來,「應該很美的。」誰料想得到,今年此刻竟難得地整周不見陽光,甚至還下了雨。從她降落機場的前幾天我便祈禱著放晴,執意要天氣、陽光、花期和風向都來成就我的規劃。可惜人願並未實現,從J的降落和起飛期間,全是陰雨天,我的心情也跟著晦暗不已。一直到朋友搭機離開前,都在盼望能有一絲陽光跟藍天,我想那就會是撥雲見日,扭轉了她這短短拜訪對此地陰鬱的印象。連她走了隔天,天氣放了晴我還對著晴天埋怨,早不放晴晚不放晴,人走了才好天氣有什麼用。
我分心在盼望著我想與她分享的、當下不存在的時刻,錯過了與J一起體驗的陰雨天的當下。(明明平常我也很喜歡下雨天!)
Hadot建議我們應該「生活在我們所在的唯一時刻,即現在,而不生活在未來。…去發現我們在瞬間可以擁有的全部的一種方式。」如果當時我能專注在當下,專注在與她相處的時光,多多傾聽她的想法,也許我和J就能有一段關於陰天窩在家裡的美好回憶。「人們只能在當下的時刻裡找到幸福。」(p.198)
其實Hadot講的這道理我是懂得,如今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感謝這次的接待經驗。
在接待過程中,主客位置交換,我才隱約理解過去的幾次事件裡,在不同位置上其他人(可能的)感受。記得有次跟鄰居到湖邊遊覽時,是個多雲的日子,她感嘆要是有陽光多好、要是春天來有多棒。當時我不太能體會,心想高中時范仲淹《岳陽樓記》中教我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因晴喜不因雨悲,不因外在環境的好壞或自己的境遇影響我們此時此刻在此地欣賞的目光。當時我處於客的位置,並不覺得雲迷霧罩的湖邊風景一定不比金黃染色時的美麗。
這次接待J,我作為主的一方,才稍稍理解了當時鄰居的心情。也許她當時也是希望我能夠有最好的回憶,(而預設晴天總是比較好的),是一份急切想把自己認為最好的都給對方,但卻忘了去關心對方真正的感受。我在這自以為是、一廂情願的份上,當時是傲慢了。再更往前延伸,想起了多年前三五友人相約出遊時,友人所表達的感受,當時未能理解對方,也覺得自己委屈,如今想來也是一場失敗的網球,是翱翔的期待揹著伊卡洛斯的翅膀。這次我有機會處在相同的位置,(也許)更靠近當時友人所在位置的心情,但也警醒地想,除了複製過往所習得的回應外,我還能怎麼做。”To do or not to do, that is the question.“ (等我想好的時候,J已經回到臺灣兩週了XDDD)
我搞砸了和J一起在家度過陰雨天的時光,還好後來在布魯克林的一處公園裡,與J並肩欣賞了盛開的櫻花。雖然天氣仍是陰雨濕冷,但櫻花綻放的茂美,我深深記下了。
謝謝妳來,招待不周,請多多包涵。
至於其他友人,你們就別來了吧。(哈哈哈哈開玩笑的XDDD
#以後別打網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