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倬雲逝世,立刻就出現了一些質疑其人格的聲音。本來這是無可厚非的,學術界是以學術能力和人際關係排坐次的石碣英雄榜,並不是以品格定高低的地方,因此學術界的領頭羊很可能也是在品格上有缺陷的迷途羊。
中央大學的胡川安首先開火,他在發文的起首先戴了一頂全罩式安全帽:
許倬雲過世了,他是我的老師的老師,但不會因為人過世了,我就缺乏一個史家的素養,史家都是評論過世的人。

胡川安的發文
接下來,胡引用了一段李敖的文字,最後卻沒有註明出處,真是美中不足。我畫蛇添足,幫他找個出處,這段文字是出自李敖的《李敖快意恩仇錄・根株紀》。胡把原文有點截頭去尾了,現在我把這段話錄完整一點。
王世傑如此無恥,居然還有人無恥地捧他,此人即許倬雲。許倬雲是最善於諂媚權貴的一個怪胎,凡是看過他寫《尋真理的李濟之先生》的人,或是《追念王雪艇先生》的人,都不難看出他多麼會拍權責馬屁!我在文星,也不幸認識了一些人,其中之一,是許倬雲。我主持文星時,許倬雲巴結我,十分賣力。但為了我寫文章批評他的主子李濟、沈剛伯(台大文學院長),1963年11月5日,他約我和蕭孟能、余光中去他家。為了他行動不便,我同意去了。這天我有簡略日記如下:
一、南港來的消息:李濟讀了文章,拍了桌子。
二、夜在吳相湘家,沈剛伯託他轉告我:「在過去,我沒說過李敖什麼壞話,雖然我也沒幫他什麼忙;從此以後,我也不會說他什麼壞話,當然我也不會幫他什麼忙。」孫德中在座,對我說台大文學院,在中國還算是好的。我說,正因為文學院在台灣有領導地位,所以我們該更要求它有生氣。
三、夜在許倬雲家,互惡聲相向,光中在座,頗勸慰。
四、晚與孟能決定,拒絕與李濟晤面。
許倬雲那晚想在我面前充老大,結果不歡而散,為他始料所未及。後來他寫了一 封信給「敖兄」,以幫我出國為餌,意圖修好,我懶得理他,因為他信中提到的洋教授,在研究胡適上,其實連做我助教都不配!我才不屑跟這些華洋學人打交道呢!過了三年,因為他又來流言又來媚眼,我有一信給他,其中說:
⋯⋯現在你做了歷史系主任,算是你馬屁到家。不過你總該知道,亂來是不行的。南港你的女秘書藍小姐,已被你逼婚得下海做舞女,我特別去訪問她,她口中你的劣跡,還多著呢!我都做成了筆錄。你去台大,又不自檢束,居然整天接送居浩然的女兒,招搖校內外,成何體統?⋯⋯
你又託人轉話給我說想暗中幫我出國云云,告訴你,你少來這一套。美國國務院邀我訪問我都謝絕掉,誰要你這學界掮客拉皮條?我李敖這輩子,定將守死此地,細看你們橫行,並且記錄你們的橫行。當然你們只迷信權勢,不在乎歷史,但那是你們的事;我自有我的基督山方法。我只警告你少向我送秋波,也少說誹謗我的話,你若不要「來世報」而要「現世報」,我可以賞給你,只怕你消受不起。你本是殘廢之人,又會裝出一副可憐相,我一罵你,人家就勸我「不要欺負他」,殊不知你專門欺負人,尤其是你追求不遂的女人。 ⋯⋯

《李敖快意恩仇錄》書影
許倬雲大我五歲,他一出娘胎就有四肢萎縮的怪症,這種怪症,一百萬中只有六個,而他獨佔六分之一。按說人生有殘疾,是天生的,只怪他爸媽,你提它幹嗎?只是他的學生杜正勝馬屁文中,提到殘疾「對他日後的人生觀、治學態度,及對世情萬物所懷抱的信念,有著決定性的影響」。既然如此和他有關,也就不得不提。總之,第一,殘疾使這個人佔盡便宜;第二,殘疾使這個人心理其實有故障,他的見解,有的也就大成問題。杜正勝誇獎他「個人竟然可以沒有絲毫避諱地,拿自己外在的缺陷開玩笑」。事實上,我所知道的卻有另一面。梁實秋對我說,他們在美國學術會議,會議廳外有高台階,他看到許倬雲很辛苦地在爬,心有不忍,就跑過去扶,不料許倬雲頓時大怒,厲聲高叫,斥以「你走你的,你少管我!」——梁實秋不小心,傷了許倬雲的自「卑」心固屬不當,但別人—番好意,自己卻大發脾氣如此,實未免心理故障也,這是「拿自己外在缺陷開玩笑」的心胸嗎?——《李敖快意恩仇錄》(長春:時代文藝,2013年,頁153-154。)
行文尖酸刻薄,極盡挖苦之能事,實在如假包換,非李敖為之不可。不過,李敖恨之入骨的人,也不只許倬雲一個。胡借題發揮,說什麼「黨國時代就有這種人」,那是離題萬丈了,假如李敖的陳述是千真萬確的話,其實什麼時代都有這種人。
2025.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