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急診室的客廳走廊靜靜地等待著,
看見妳兩眼無神從側門走出來。
腳上的拖鞋拖出無聲的孤寂,
手腕上套著粉紅色的標籤手環,
晃動著妳還沒被世界理解的身分。
妳嘴裡斷斷續續說著,
我感覺妳心理有好多話要說,
可是好像存在於腦部的記憶空間與時間,有點錯亂了,
有時講到妳在國外的女兒,有時又用流利的英文,
像在課堂上對學生上課的模樣,
對著其他來看急診的人講一堆話,
有時又用日語親切的問候著別人,
妳好像還待在某一個教室空間,
或待在那一個家庭裡空間裡,
妳在過去的某個時間軸與空間裡漂流著,
而不是在這急診室的走廊大廳現實世界。
現實世界的空間裡--
是退避與擔憂的人們,
不管是來陪診的家屬,還是患者,
擔憂著妳會不會突如起來的舉動,
讓他們受傷了,因此紛紛離妳遠遠遠的,
當然也包括我在內,
我不認識妳,也深怕妳會對我做出什麼不理性的事來。
妳一直喃喃自語,來回走動,
突然妳一陣咆哮,發瘋式地辱罵某一個人的名字,
妳的眼神暴怒,雙手憤怒地不停捶打牆壁,
妳咆哮聲越來越大,動作越來越粗暴,
很像是想狠狠將心裡那個令妳憤恨的東西捶打出來,
又或是想把所有的壓抑,全部發洩光光。
一旁的守衛,幾個醫護人員,
早已等待時機準備伺機而動了,
最後一個迅速的專業動作,
他們將妳收服在病床上。
接下來,我看到妳的雙手被套上護具,
綁在病床邊緣欄桿,雙手雙腳都被綁住了,
但妳在床上依舊咆哮憤怒想掙扎,
奮力地想掙脫開那個有形束縛,
奈何妳擺脫不了。
妳最後被固定在病床上,手腳都安穩地束縛,
鎮定劑像是一道溫柔卻冷漠的封印,
讓妳漸漸沉靜,也漸漸失去了掙扎的力氣,
妳被推進病房,發洩咆哮聲在大廳裡漸漸褪去。
我心理在想妳可能曾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人?
也可能曾有良好的生活?
可是我不明白,被推著進去打鎮定劑的妳,
妳為什麼變的如此狼狽不堪呢?
追蛇定律~ 被毒蛇咬一口,可能不會立即痛苦致死;真正讓你痛苦致死的,是你不斷讓毒在體內流動,卻不願處理,最後被毒死。
現在的妳,雖被綁在病床,
但真正綁住妳的,可能不是有形的病床,
是妳不願放下的執念,
我想妳一定心裡有委屈,或曾被傷過心過,
就像被毒蛇咬般的疼痛,但那條蛇或許早已離開,
而妳還在反覆回憶那一口,繼續囚禁自己。
妳讓怒氣、羞辱、悲傷與自我責怪,變成無形的毒,
一遍又一遍,腐蝕妳原本清澈的靈魂。
請妳不要再替那條蛇,持續地懲罰自己了,
妳不需要再替它打開更多傷口,
而是靜心止血,尋求療癒,
當心被人重重摔碎,最重要的不是在碎片中尋仇,
而是拾起自己,溫柔修補,
願~剛剛被手腳束縛的妳~終能解開結和怨,
放過自己,不再被束縛,
疼惜自己,因為妳值得。
人生有時,不是要討個公道,
而是學會在疼痛中,與自己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