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天,那場為期一週的衝浪公開賽,如同往年,在那道綿延三公里的沙灘海岸順利展開。
那幾天,李德暉要求小柔顧店,讓書店正常營業,咖啡則只賣可以事先準備的冰滴咖啡。
「蛤?怎麼這樣啦?不是說要店休嗎?我還以為可以跟去看比賽!」小柔為此抱怨了幾句。
「休那麼多天損失太大啦,妳就好心點別來當電燈泡了。好啦,要是詩涵進前四強,就休一天,帶妳一起去吧。」李德暉用這方式安撫小柔成功。
在詩涵出賽的那三天,李德暉幾乎整天待在那個海邊,白天看她比賽,下午一同逛市集、聽樂團演出,整個人從一成不變的日常中抽離出來。
然而,莊詩涵最終只進到前十六強。
那天浪況極佳,詩涵每一回都做出流暢的浪底轉向接浪頂轉向,有次還順勢接上了第二道浪,而其中一回,她挑中了一道好浪,想試著做一個騰空動作時卻失敗,拉低了整體分數,最終不敵競爭激烈的眾多好手。
「沒關係啦,這成績已經超出我原先的預期了。」莊詩涵結束自己的賽事,和李德暉一起在燒烤攤位邊吃邊聊。
「看來你之後可以安心回去店裡了,只是我沒想到你真的放心把店丟著不管。」
「我對小柔有信心啦,雖然她每天都在抱怨不能來。而且這幾天我難得曬曬太陽,膚色總算追上妳一點,可惜肌肉還是差太多。」李德暉煞有其事地展示自己曬黑的手臂,惹得莊詩涵不禁笑了起來。
「你以前老是稱呼我文藝少女,現在換你當文藝阿伯,也不錯啊。幹嘛比肌肉?」她邊笑邊說。
「我還以為以前的事妳全忘光了呢……對了,詩涵,過兩個禮拜,我店裡有一場簽書會,到時候可能需要額外的人手,妳能來嗎?」李德暉從背包裡掏出一張活動宣傳用的小卡。
「嗯……《記憶裡的光》?好像蠻有趣的。」她的目光在那行書名上停了兩秒,才抬起頭笑著說:「好啊。」
到了簽書會那一天,一大早書店就忙碌了起來。
他們把展示空間清開,放上長桌和拍照背板,連門外都多擺了幾個海報立架。
「等一下他們到,妳控制一下自己,不要太興奮啊!拿出專業形象。」李德暉看著愈來愈躁動的小柔,忍不住唸了幾句。
「嗯!嗯!專業!」小柔周圍還是明顯散發一股熱氣,李德暉只能搖頭。
簽書會的時間還沒到,店裡已經陸續開始聚集客人,除了邱承諺的書之外,也額外促成了幾筆其他消費,更重要的是,書店的知名度也因此大增,有幾個人發現這裡的咖啡意外美味,馬上在 Google Map 的店家上打了五星好評。
邱承諺和他的女友林語婕,以及陪同的出版社人員到達時,在莊詩涵的協助下,他們避開人群,從小巷進入店內後面的房間。
「你們好。哇,小邱,你本人比照片還帥耶,我家那個工讀生看到你一定暴走。」
李德暉先前就因為邱承諺透過出版社私下聯絡,在網上早已聊得像是一對忘年之交,但真人站在眼前,那一百八的身高配上帥氣的臉龐,還是讓他不由自主地驚嘆:「難怪出版社想把你包裝成偶像,沒寫上『男神』二字真是客氣了!」
邱承諺手扶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德暉大哥,你別挖苦我了。」
出版社的人拿出自己的名片,雙手遞上:「李老闆您好,我是先前跟您聯絡過的企劃專員黃曉玲。今天感謝您無償提供場地。」
李德暉接過名片,拿在手上端詳時,黃曉玲轉頭交代:「小邱,不要讓人發現你帶女朋友來,你們等一下分開進去,知道嗎?」
「為什麼!語婕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身分……」邱承諺立刻抗議。
「反正這是出版社高層的指示,照著做就對了。」黃曉玲語氣平靜而冷漠。
「我……」邱承諺吸了一口氣,正要說點什麼的時候,林語婕拉住他的衣袖,輕聲說:「算了啦,我裝成路人在旁邊拍照就很開心了。」
莊詩涵知道這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防止衝突擴大,自告奮勇說:「那我跟她先進去好了,語婕,反正也是等,我們進去吹冷氣吧,順便請妳吃個甜的。」
「辛苦了,妳可以忍耐下來,真是了不起。他書裡明明都是寫給妳的內容,卻要妳裝成局外人……」莊詩涵為語婕遞上飲料和甜點時,安慰了她幾句。
「妳怎麼會知道這些?」林語婕驚訝地問。
「我聽李德暉說過。」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林語婕低下頭,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我們……小學就認識了,他書的主題是『記憶』,但其實我之前,把小時候的事忘了一大半……」
莊詩涵想起自己和李德暉的事,眼神驚訝地看著這個年輕女孩,輕輕摟了一下她的肩膀。「但是,他……全都幫妳記得了?」
「嗯!」林語婕微笑起來。
與此同時,在後面的房間裡。
「小邱,我很好奇,小時候的事情,你怎麼能記那麼久?」李德暉遞給表情有點沮喪的邱承諺一杯茶。
邱承諺抬起頭,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不是記得久,是因為……我寫下來了。」
這句話明明很普通,卻擊中了李德暉的心,其實他這些年來,也一直偷偷把往事寫下來,藏在沒人知道的角落裡。
「是啊,愛情……不是一時的衝動,也不是永恆的記憶。愛是我們必須時常提醒自己,不要忘記的事。」李德暉喃喃自語。
他腦中浮現起某個點子,一個與「書寫」有關的活動……
這時候,黃曉玲突然站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開始吧。」
她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思緒,簽書會開始動了起來。
隨著邱承諺走進場內,店裡瞬間沸騰起來,經過簡單的致詞,買了書的人紛紛排起隊來,進行簽名活動、開心合照。
林語婕一個人安靜地坐在一角,手裡捧著莊詩涵請她吃的馬卡龍,卻一口也沒動,熱鬧的會場彷彿與她無關。
小柔悄然走近林語婕,遞給她一個精美的花束。
「來,原本我要在活動完成時去獻花,這個任務交給妳吧。」
「可以嗎?」林語婕驚訝地接過花束。
「怕什麼!妳不是他的女朋友嗎?」
兩個人同時笑了,莊詩涵站在一旁,臉上也蔓開一抹柔和的微笑。
當活動進入尾聲,林語婕有點膽怯地上台獻花時,邱承諺沒有接過花束,反而是毫不猶豫地抱緊了林語婕,直接親吻了她的嘴唇。
「各位,這女孩……就是我放在心上、寫進詩裡,無可取代的最愛。」
此話一出,幾乎全部的人都歡呼起來,有些人甚至立刻再買了一本書,也有人拿書請林語婕簽名。
黃曉玲站在一旁,來不及阻止,只是一臉詫異。
「呵呵,時代不一樣了啦,放棄那種老派的偶像經營模式吧。」李德暉輕拍她的肩膀,然後往櫃台走去,跟小柔一起應付結帳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