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諾蘭最擅長的元素,那一定就是「時間」。從《全面啟動》夢境中的時間流速,到《星際效應》黑洞裡的時間相對性,甚至到《天能》直接把時間逆行搬上銀幕,諾蘭作品習慣利用時間改變觀眾的感官,而記憶拼圖作為他早期的成名作,用了最直接的方式,讓觀眾跟主角一樣陷入支離破碎的時間線裡。在《記憶拼圖》沒有像是後期華麗的大場面,也沒有配樂大師Hans Zimmer滂薄配樂,而是利用最小規模的復仇故事,呈現極致的敘事體驗,而細膩的故事不禁會讓你開始反思,當你只能活在短短15分鐘的記憶中,你是否還知道你距離真相還有多遠。
1.破碎的時間線,迷失的你我他
《記憶拼圖》作為一部少數存在於電影史中,以倒敘手法呈現的作品,特別敘事方式與雙向進行的節奏成功的讓諾蘭開啟玩弄時間的本事。它先告訴你『車窗破了』,再回頭解釋原因,讓觀眾在已知結果後,反而迫切期待『為什麼』。正常來說你應該是先期待「結果」,但是在《記憶拼圖》中卻早就知道了「結果」,只能期待「原因」。
倒敘的手法讓觀眾跟著主角迷失在記憶中
電影一開始直接敘述了故事的結局,主角保險調查員藍納(Guy Pearce飾)開槍殺死了身為警察的泰迪(John Gammell),劇情一步一步的解析爲什麼泰迪會被殺死。主角藍納是一個失憶症患者,他無法擁有短期內的記憶,唯一活著的理由就是為死去的妻子報仇,也是因為他的記憶只能擁有15分鐘,所以他只能倚賴身上的刺青以及拍立得為他的記憶「備注」,身上的刺青主要是為了幫妻子報仇做的紀錄,刺青成了他唯一的根本,而拍立得卻是記憶破碎的開端。
黑白與彩色獨立的時間軸
導演利用黑白的與彩色的畫面述說正反兩條時間線,黑白是正進,彩色是倒敘,兩條線看似破碎但也清楚地訴說整個故事的因果關係。在黑白故事中,藍納對著電話那端不停的推演案情,也順勢解釋了藍納的角色背景,彩色的劇情線則是倒敘法,每一個段落的結尾都是上一個段故事的開頭,第一幕藍納槍殺泰迪的畫面就是以彩色呈現,再接續說明為何藍納要殺死泰迪的原因,看似凌亂的穿插劇情,但卻可以充分的釣足觀眾胃口,完美的展現諾蘭在玩弄時間線的強大。
2.復仇與自我欺騙,展現人性最黑暗的一面
隨著劇情慢慢清晰,關於藍納的背景也慢慢浮出水面,為死去的妻子報仇不假,但藍納其實早在泰迪的協助下殺死了當初強暴妻子的兇手,而且真像是妻子並沒有被歹徒殺死,只是因為藍納被歹徒擊中後腦,也是因為這樣藍納的記憶力才會有所受損。化名為泰迪的是一位臥底警察約翰,起初因為不忍心,所以出手相助了藍納,幫助了藍納成功復仇,但即使最一開始的兇手John G已經被藍納殺死,但藍納並沒有因此停手,警察強尼變利用藍納的失憶症,持續偽造更多的John G,藉藍納要復仇的理由,替自己去除掉眼中釘。
不願承認的故去,沈浸在謊言編造的故事迴圈
事實上藍納的妻子並不是死於歹徒之手,在藍納頭部受傷罹患失憶症後,妻子不能接受這一切,利用自己有糖尿病的理由試探,讓藍納不停地替自己注射胰島素,藉此試探藍納是否真的罹患失憶症,而罹患失憶症的藍納就這樣親手殺死了妻子,也是因為這樣藍納就在內心把此事封鎖起來,他不願意接受是自己害死了妻子,只能投射到曾經的調查過的案例身上。藍納為了活下去,只能利用利用謊言去構築自己可以承受的真相,唯有透過欺騙自己才可以安逸的活在謊言中。
悲劇的開關是虛構的復仇對象
泰迪充分的利用這一點,讓藍納替自己除掉想除掉的人,黑白畫面中藍納通電話的就是約翰,約翰利用警察的角色,誤導並構築藍納心中殺手的樣子,再利用泰迪的角色輔助藍納完成任務。故事中最新目標毒販吉米,就是強尼下一個想利用藍納去除掉的人,可是當藍納順利除掉毒販吉米時,卻陰錯陽差的知道的自己殺錯了人,泰迪也再一次的跟藍納說明真正的John G早就已經死了,但再藍納的心中,復仇早已成為他活著的理由,藍納無法接受自己活著的理由隨 John G 一同消失,因此在泰迪的拍立得上寫下“別相信他說的謊”,又到了刺青店將泰迪的車牌刺下來,試圖將泰迪列為下一個John G,為自己的復仇之路打開新的篇章,即便是謊言,卻是讓藍納活下去的動力。
當謊言堆疊出來的真相,成了活下去的理由
藍納在殺死毒販吉米後,穿上了毒販吉米的衣服,開走了他的車,藉由吉米衣服口袋裡的杯墊,來到的酒吧,並開啟了新一輪的復仇計劃。來到酒吧後,藍納因為穿著吉米的衣服,被吉米的女友納塔利認出來,在納塔利得知藍納就是傳聞中的失憶症男子後,就決定也要利用藍納的失憶症去殺死警察泰迪。在這一連串被謊言構築的故事中,藍納就是那個盲目的劊子手,真相已經完全不重要,只有活著才知唯一的真理,藍納只能相信外面的世界,也就是相信自己十五分鐘前在拍立得寫下的筆記,相信自己閉上眼睛,世界還是在旋轉,即使那些故事都是假的,藍納也只能相信,因為這就是他生存的依據。
3.當真相無法承受,謊言了唯一的庇護
藍納利用餘生去追尋所謂的「殺妻的真相」,去始終活在經由自己搭建的謊言中,即使已經復仇,但卻打從心底不願意去面對故事的真相以及自己活下去的動力,一旦停止追兇原本應該是除了沒有目標之外,藍納變相的要去承認這一切虛構的謊言,面對妻子其實就是死於自己之手的真相,這真相對於藍納來說太過於慘忍,只要這一切不停止,藍納就不用承擔起這份罪惡帶來的重量,與期待著悲傷活著,不如就延續這份謊言,舒適的讓自己為了追兇奔波。
自我保護的意識,不願意面對的真相
我們時常因為減輕自己的罪惡感,利用謊言去欺騙自己的淺意識,告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是有意義的,這是一種基本的保護意識。當事實不再重要,真相的蛛絲馬跡只能透過謊言去拼湊,藍納的人生注定要墜入荒蕪的深淵,謊言就像是毒品,一但染上了你就很難捨去,因為當你停止用謊言編造故事,隨之而來的就是戒斷症帶來的痛苦,謊言堆疊的越深,承受的負擔就越多,本能地逃避讓藍納只能繼續編造謊言,只要謊言不停,就不會感受痛苦。諾蘭很擅長利用故事將想傳達的理念刻入觀眾的腦海裡,《記憶拼圖》正是用玩弄時間軸的手法讓觀眾感受到,人其實只想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苦苦追尋的「真相」可能只是一層層拼湊出來的幻象,但你卻無法割捨,只能跟著藍納一步一步地陷入謊言的泥沼。寧願欺騙自己有個敵人,也不願意去面對殘破的過去,知道真相的後的無力感,牽引著觀眾去體驗那種無力感,《Memento》不是提醒真相的遺物,而是提醒我們:人會選擇相信謊言,因為那是唯一能活下去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