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味

０２－中醫診所

依照博文給的地址，我來到位在新北市一條寂靜的巷弄裡。

抬頭一看，診所的牌匾掛在一棟老式公寓的一樓。

「生死有命」幾個字寫得筆直有力，但牌匾看起來相當老舊。

而且不說的話，還真的不知道這是一間中醫診所，因為牌匾上都沒有寫。

反倒是大門兩側卻貼滿了泛黃的符紙，有的還因為風吹雨打，邊角翹起來，在風裡颯颯作響。

我愣了幾秒，心裡打了個突，不禁喃喃自語:「這……確定是中醫診所？」

敲了敲門，但是沒有人回應，驚疑不定的我只好推門而入。

迎面而來的不是藥材味，而是一股濃濃的檀香。

裡頭的擺設看似診療室，卻又帶著幾分詭異的混搭感。

診療床一張張排列著，牆邊卻供著一尊小神像，旁邊還放著木魚與香爐。

牆壁上則是貼滿了「避邪」「鎮煞」的紅紙條。

這到底是中醫診所還是宮廟？我已經有點分不清楚了。

一位身穿白袍的醫師坐在診桌後頭，正低著頭寫東西。

沒記錯的話，博文說他姓林。

聽見我進來，他才緩緩抬起頭，眼神冷冷地盯著我，好像早就知道我會來。

「你最近是不是渾身疼痛，而且檢查不出原因？」林醫師還沒替我把脈，就直接開口。

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心想應該是博文有先跟他打過招呼了。

「你坐這邊。」林醫師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說道：「我先幫你針炙一下，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沒有多想，我坐了下來，等待他進一步的指示。

「衣服脫掉。」他在準備針具的時候，邊說。

也不是沒有針炙過，沒有多想，我把衣服脫下。

「這個給你。」說著，林醫師又遞給我一個卡皮巴拉造型的抱枕。

「這是？」給抱枕就真的是第一次了，我有點不解。

「抱緊點。」他像是在哄小孩一樣，輕聲的說：「會有一點痛，忍耐一下。」

「喔，好，謝謝。」畢竟針炙過好幾次，通常都是酸的成份居多，真要說有多痛也還好，所以對於林醫師的話雖不以為然，還是禮貌的向他道謝。

看到林醫師拿的針具時，我有點愣住了。

畢竟他手上的拿的並不是我一般看慣的銀針，而是針頭泛黑、針身還生鏽的古怪針具，仔細看的話，甚至還能隱看到上面約刻有細小的符文。

雖然是生鏽的古舊針具，卻奇怪地一點不鈍，針頭反而閃著陰森的寒光。

「這個針是？」

「別怕，這些針不是針炙你的經絡，而是針炙你背後那位的怨念。」

「背後那位？」還來不及多問，林醫師的針已經朝我的右肩刺下。

當他這一針刺下的時候，我知道是我錯了。

因為……真的是他ｘ的痛啊！

也因為這樣，手上的卡皮巴拉抱枕被我擠壓到嚴重變型。

而且這針一扎下去，我立刻聞到那股纏住我的臭味瞬間放大，令我作嘔，甚至從針孔裡微微滲出黑色液體。

不僅如此，林醫師針起針落，在我的肩上、後背和手臂上，一瞬間就插上了十來根針。

他每一針插下，我都能感覺到針尖微微震動，好像我身體裡面有什麼東西在反抗著一樣。

然而很痛就算了，林醫生還面露猙獰的微笑，就好像在玩非常好玩的遊戲一樣。

「總算把你困住了。」林醫師抹去額頭上的汗水，獰笑道：「你這個不只是陽氣不足……還有濃濃的陰氣纏身。」

「陰氣纏身？」我不明白的問：「所以您的意思是說，我體內溼氣太重？」

「不是溼氣，是陰氣。」見我一臉疑惑，林醫師接著說：「你最近是不是經常聞到很臭的味道？」

「對、對、對……」一聽他這麼說，我立刻點頭如搗蒜的回應，「林醫師，我就是因為這件事才來的，您能治好它？」

「你這是在質疑我沒有能力處理它？」林醫師目光如炬的望向我。

「不是、不是。」我連連搖手，「請您幫幫我。」

「別怕，我這裡最重視口碑。」林醫師指了指一旁的床，「現在我已經用這些法針困住它了，趴上去，我先幫你把他刮出來。」

看來他是要幫我刮痧，我忍著針炙的疼痛，小心翼翼的爬上床，好好的趴在那裡等他治療。

當他走近時，我側過頭看了一下。

他手裡拿著一個木質古樸、上面還帶有模糊的刻字和裂痕的刮沙板。

當刮痧板觸及我的背部時，一陣透心涼傳來，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也覺得詭異，一個木質的板子，怎麼會如此冰人。

「會痛的話就大聲叫出來，我不會笑你的。」林醫師刮的非常認真，我都能感覺到他的汗水滴落在我的背上。

這又比剛才的針炙更痛了，他每刮一下，都讓我咬牙切齒，到了第三下的時候，我已經忍不住開始嚎叫了。

「再忍耐一下，它已經開始現形了。」林醫師笑的頗為得意。

當我已經疼到快暈過去時，林醫師才停下手，滿意的笑道：「好了，他現形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已經把痧刮出來了？」我虛弱的問。

「傻小子，我刮的不是痧，而是怨氣。」林醫師笑的有點陰森，「我已經把你深藏在你背後的鬼刮出來了。」

「什麼鬼？」他的回答讓我覺的一陣毛骨悚然。

「我拍給你看。」林醫師拿起他的手機，在我的後背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拿給我看。

「啊啊啊－－」看到我的背上浮現出一張紅色的詭異臉孔，我被嚇的從床上跳下來，想要奪門而出。

「喂喂喂！」林醫師在我背後喊道：「你就這樣跑掉的話，那隻鬼可是會跟著你一輩子。」

被他這麼一喊，我才回過神來，急忙折回，焦急問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的背後會有一個人臉？」

「這不就是你來找我的原因嗎？」林醫師不急不徐的說：「他會纏上你一定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我莫名不已，「我從來沒有跟人結怨過的。」

「會結怨，不一定都是主動的，也有可能是被動。」林醫師解釋道：「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只要鬼魂纏上人，就是不對，放心，我會幫你把他抓出來的。」

「怎麼抓？」我真的很怕這隻鬼會一直躲在我體內。

「接下來就是拔罐了。」林醫師舔了舔嘴唇說：「只不過我要拔的不是你的瘀血，而是鬼。」

「拔鬼！」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但我也只能乖乖趴在床上。

林醫師拿出的拔罐器很大，幾乎可以罩住我整個背部。

拔罐器的另一頭則是接在一台機器上。

「我要開始了，你雙手抱緊床，儘量不要讓自己亂動。」林醫師看我準備好之後，打開了機器的開觀。

瞬間，機器運作的吵雜聲立刻佈滿整個房間。

我只覺得背部傳來一陣非常大的吸力，大到好像要把我整個人吸進去一樣。

我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曉得，是林醫師把我叫醒的。

「處理好了。」他拿著一瓶透明的罐子在我面前搖啊搖的。

我只看到瓶子裡有一團黑氣，隨著林醫師的搖動，還不斷發出嚎叫聲。

「所以這就是附在我背後的鬼？」我疑惑的望著林醫師，「為什麼他會纏上我？」

「你自己問他吧。」

「你是誰？」雖然感覺有點蠢，我還是很認真的對著那個瓶子問道：「為什麼要纏著我？」

「……」

見他沒有回應，林醫師拿出一張符紙，在瓶子面前搖了搖，語帶威嚇的說：「你再不說，信不信我直接讓你魂飛魄散。」

那團黑影這才屈服的說：「我是他的鄰居，已經猝死好幾天了。

「我躺在客廳裡，看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卻沒人來敲門……連你鼻子這麼靈的人，都聞不到我嗎？」

「最後還是房東要來收租，才發現我死在裡面。」黑影說的很哀怨。

「你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我驚訝問道：「鄰居什麼時候死了人，我怎麼會不知道？」

「就上上個星期的事。」鬼魂怨道。

我算了一下，才驚覺的說：「那個星期我們去日本員工旅遊，怎麼可能會發現你猝死在家裡？」

「那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間去員工旅遊？」鬼魂咄咄逼人的說。

「好了，知道原因就好，不要再跟他多說了，」林醫師說道：「不是只有人才會不講理，不講理的鬼也一大堆。」

也是，反正他能離開就好。

「有沒有覺得身體好多了？」

被林醫師這麼一問，我活動了一下身體，真的不再酸痛了，就連原本纏住我的臭味也不見了。

我不禁用力吸了好幾口氣，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覺得空氣好清新。

「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走了。」林醫師滿臉笑意的看著那個瓶子。

「你們有健保嗎？」我問道：「一共多少錢？」

「不用錢，你帶來的這隻鬼就是我的報酬。」林醫師說道。

「不用錢？」我有點訝異，畢竟他可是幫我除了一隻鬼。

「對了。」他把瓶子放下，然後從書桌上拿起一張名片遞給我，「如果改天你介紹人來，只要是鬼纏身的狀況，我還會包紅包給你。」

有這種事，我問道：「要怎麼樣才會知道是需要來你這邊治療的人？」

林醫師說道：「舉凡臭味纏身、全身酸痛之類的，都可以介紹過來。」

「鬼纏身的人會很多嗎？」

「放心，在我這裡，鬼纏身的客源，比感冒咳嗽還穩定。」

「知道了，真的很謝謝您。」我感激的說道。

終於，我可以回歸正常的生活了。

鼻子也恢復了以往的靈敏，再次成為餐廳的二把手。

這就是我經歷的奇特經驗，您也有相關的症頭嗎？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去林醫師的中醫診所。

別不相信，下次來的可能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