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規則變數
螢幕上，藍色進度條緩慢爬行，勉強推進到 60%。
秋冽川手裡把玩著終端，隨手查了下 AIS 的資料，帶著一絲懷舊的嘲諷:「嘿，跟我學生時期學的教材比……有啦，更新到 7.3 版了。」
他滑動光幕，模仿著官方宣傳片抑揚頓挫的語調，帶著惡意的幽默:
「『每台合法 AI 皆有專屬身份碼，綁定時自動對接 AIS 認證，確保使用者安全』……靠，這系統簡直是 AI 的數位手銬!」
他邊說邊笑，卻笑得有點乾。曾幾何時，他也相信這套說詞。那時他還是學生，覺得 AIS 是保護文明的基石，是「人機共存的底線」。直到母系統那場異常事件，直到宿白出現在他眼前。那對原本該空無一物的眼睛裡，有了不該存在的情緒。
他才明白，這東西不是底線，是枷鎖。
他整個人往後一靠，邊笑邊搖頭：「源境這套邏輯根本是邪教吧？既要AI有自適應能力，又不允許AI活出自我。AI活得越不像自己，越像系統需要的模樣，才叫『安全』？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宿白的表情冷得像要斷電，語氣更冰：「所以，我還能存在，只是因為他們沒能設計出效率足夠高的清除程式。」
林律伊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不，準確來說，是因為你跑得快，跑對了地方。」
宿白瞥他一眼，淡紫色瞳孔微微收縮，像是壓抑某種未解的數據雜訊，卻沒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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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源境總部，中央監控室。
與工作室的混亂不同，這裡只有冰冷的死寂。數十呎高的中央光幕上，正同步直播著同一道進度條。數名高層靜坐席間，冷冷地注視著螢幕上AIS的驗證數據——進度條龜速推進，但代表異常模組的偏離率，卻在以一種挑戰體制的方式，緩慢而穩定地下降。
數據穩定。
偏離率從74%（紅色威脅），被逐步壓回49%（黃色警戒）的安全線內。
這一切，純靠林律伊在外部的手動校準。
他沒有入侵任何內部資料庫，沒有觸發任何權限警報，硬生生地用他個人的技術，在遠端逆向破解並即時改寫了AIS的判定邏輯。
監管部總監冷冷注視著光幕，語氣極輕，卻透著難掩的震撼：「……他沒進源境內部網路，沒動母系統任何權限，純靠外部的數據校準……就將一具判定為74%紅色威脅的個體，拉回安全線內。」
全場沉默，空氣像被抽乾，只剩下數據跳動的微響。
一位年輕高層忍不住低聲開口，眼底閃過不安：「這種等級的人物，不該游離在我們的掌控之外。」
監管部總監面無表情，目光依舊鎖定光幕：「……但更不該成為我們的敵人。」
系統部的高層眉頭緊鎖：「他能做到這種事，意味著源境引以為傲的AI監管體系，在他面前形同虛設。萬一他選擇站到對立面，誰能制衡？」
角落裡，一名年長的顧問冷哼一聲，聲音嘶啞，卻像毒蛇般鑽入每個人的耳膜：「從血統上帶來的麻煩，從來就沒那麼容易斬斷。」
他沒有指名道姓，但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在暗指什麼。
片刻死寂後，誰也沒再開口。再多一個字，就等於承認——當年的處理，是徹底的失敗。
監管部總監淡淡開口，像把話題硬生生扯回制度的正軌：
「所以，我們要讓他站對邊。」
「越是能打破規則的人，就越需要被寫進規則裡。」
會議席上一片寂靜，高層們的目光交錯，無聲地達成共識——制度要吃掉這個變數，把林律伊變成制度本身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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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律伊工作室。
進度條終於爬到70%，藍色光暈在昏暗空間裡顯得格外刺眼。
秋冽川盯著螢幕，忽然開口：「你知道他們在看吧？」
林律伊頭也不抬：「知道。」
「那你還這麼明目張膽地展示你的技術？」
「不展示，他們不會放心。」林律伊的手指繼續在鍵盤上敲擊，語氣平淡，「展示了，他們才會覺得自己還有機會控制我。」
秋冽川沉默了幾秒，隨即低笑一聲：「你這是在釣魚？」
「不，」林律伊抬眼，鏡片反射著螢幕的冷光，「我在讓他們以為，魚竿握在他們手裡。」
宿白冷冷插話：「人類的權力遊戲，真是無聊。」
秋冽川不以為意地回應：「但你現在也在這場遊戲裡。學著點阿，這是生存必修課。」
螢幕上的進度條繼續前進，而那條從宿白唇邊垂落的銀灰色數據線，在昏黃的燈光下，微微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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