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The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 is the royal road to a knowledge of the unconscious activities of the mind.』
—《The Interpretation of Dreams》, Sigmund Freud (1899)
『夢的解析，是通往了解無意識心智活動的康莊大道。』
— 出自《夢的解析》，作者：西格蒙德・佛洛伊德 (1899)
唸起來，
宛如波浪般，潮起潮落的韻味，
浪漫、而影響深遠的英文名言。
若用現今的流行語來說——
『夢的解析，就是通往潛意識的王道。』
「夢」從未結束；醒著的「自己」，
只是走進了另一場夢——而已。
《清晨夢迴》
我是葉斌。
自從新冠疫情爆發後，
我辭去了大學的教職，
從邁阿密搬回洛杉磯，
住進了與大哥、二姊，
三人共同買下的新家。
我，自小多夢。
「夢」
宛如潮汐，時漲時退，
總在我不設防的片刻，
悄悄湧來，靜靜退去。
有時甜得令人不願醒，
有時驚得人倏然坐起；
也曾荒唐淫亂得像一場春夢，
偶爾荒謬浮誇得像部八點檔，
沒頭沒尾，卻能連成兩、三晚的午夜場。
念研究所時，認識了「佛洛伊德」，
從此迷上「自我解讀」夢裡的意義。
當遇到特別的夢，
驚醒的那一瞬間，
我會用幾個「關鍵字」，
迅速記下那些破碎片段。
唯恐再度入睡醒來之後，
被現實生活的潮水帶走，
任浪花一層層抹去記憶。
最近的夢，越來越詭異。
昨夜那一場，
彷彿出自於「希區考克」的驚悚電影。
時空錯亂、步步驚懼，令人不知所措。
太真實、太詭異、也太讓人夢醒難安。
所謂「日有所思 夜有所夢」，
這是潛意識的告白嗎？
究竟是在暗示著什麼？
【2025年10月09日】星期四
國慶日的前夕，天色尚未轉亮，
我被二姊淡淡的 Espresso 香氣喚醒。
那熟悉而濃郁的芬芳，
從樓下緩緩地飄上來，
帶著讓人舒暢的味道。
今天二姊特別早起；
想起，昨晚她提過，
早上六點，要和紐約分公司開視訊會議。
我伸手拿起手機，螢幕亮起。
時間：03:20 AM。
昨晚，
我忘記設定音樂的「睡眠定時」嗎？
音樂仍然在播放，
我滑退音樂 App。
放下手機，本想翻身再睡，
卻在昏暗的光影裡，看見，
二姊的手機，靜靜躺在床頭櫃上。
那一幕，讓我瞬間清醒。
二姊，絕不會把手機放在我房間。
她幾乎不上二樓的。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胸口卻湧上一股，說不出的異樣。
我起了身，穿過走廊，
腦中閃過葉爸的家規第三條──
『房門永遠不准關、不准鎖。』
從小養成的習慣，
大哥的房門，只有半掩著。
裡頭，傳出低沉的節奏樂，
像他在夢裡敲打著低音鼓。
我悄悄走進房間，
將他踢開的被子替他蓋好。
下樓時，
二姊的手機，在我掌心裡微亮，
冰冷的螢幕，透出著孤獨微光。
「妳的手機怎麼在我房間啊？」
我才開口問。
廚房裡的二姊正端著一杯咖啡，看著我。
就在那時，樓梯口傳來腳步聲，
一個熟悉的影子，
正慢慢走了下來。
是二姊的閨蜜——
葉家的 Family Friend，Orfa。
她表情淡淡的，像是剛從夢裡被喚醒。
我腦中一震：怎麼可能？
她什麼時候上去？
除了大哥，
我下樓前，明明沒看到任何人。
不可能！
二樓是「禁區」我和大哥的男人天堂。
除了各自的房間、共用的衛浴，
以及我們拿來當 Man Cave 的小客廳，
那裡沒多餘的空間多睡一個人。
自從疫情之後，
就再也沒有外人上去過。
那麼 Orfa，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來的？
往車庫的門，已經敞開著。
清晨的空氣，帶著尚未退盡夜色的味道，
混著晨間露水的氣息與一絲金屬的涼意。
Orfa 說要走了，
要搭早班飛機回去邁阿密。
二姊和我一起送她到巷口。
黎明前，街燈緩緩滲透稀薄的微光。
洛杉磯的霧氣，在屋與屋之間游移。
我們三個人並肩走著，沒有人說話。
沒多久，一輛黑色 SUV 停在巷口，
車裡下來的兩個男人，我都不認識。
他們客氣寒暄，語氣裡還帶點睡意。
我聽出來，是委內瑞拉的西語口音，
委內瑞拉人說西班牙語，就是好聽，
抑揚頓挫的節奏、高低起伏的律動，
像在清晨微光裡，輕聲哼唱的旋律。
Orfa 轉頭問我：
「可以讓她的朋友上個廁所嗎？」
我說：「社區健身房就在旁邊。」
我刷了門禁卡，
帶著其中一位男生，沿著泳池邊走，
空氣裡的晨霧，瀰漫著刺鼻的氯氣。
他進去上廁所，
我留在外頭等。
不知道為什麼，
突然覺得四周安靜得太詭異。
那不是平時安靜無聲的寂靜，
而是一種空氣被真空的窒息。
等他出來後，讓他出了社區的活動中心，
麻煩他轉告 Orfa 和二姊，我先回家了。
我高舉起手揮舞，霧氣裡向 Orfa 揮別。
轉身後，我順著花圃的小徑走。
先是天竺葵、後是薰衣草盛放，
花香撲鼻，讓人頓時輕爽不少。
我踩著愉悅的步伐，走著走著——
霧，越來越濃；
路，越走越寬。
我停了下來，
心微微發慌；
不是過了小花圃，
就應該到家了嗎？
再一轉身，路變了樣。
街燈變遠，巷弄變長。
所有的視野如黑白，
空氣安靜得不正常。
我嘗試原路折返，心裡茫茫然；
四周像是被晨霧，緊緊包裹住。
畫面開始失焦，眼前一片朦朧。
努力確認方向，四下張望，
街景似曾相識，卻又陌生。
我，在哪裡？
眼前矗立兩棟一模一樣的兩層樓公寓，
是典型的「西班牙風格」庭院式建築。
左手邊是「U」、右手邊是「ㄇ」字型，
缺口，是公寓社區的入口，
關著的鐵門，面向著馬路。
我怎麼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心裡升起一種莫名的熟悉，
卻說不出為什麼。
這裡，我來過嗎？
心跳，越來越快。
我意識到——
這不是回家的路。
一個恍惚，我居然站在公寓的二樓。
不合理，我穿越了嗎？
低頭望去，樓下深鎖的大門邊，
竟有兩位守衛。
那畫面像極了，當兵時的安全士官桌：
一人站著，一人坐著，卻都背對著我。
不對，那不是社區的管理員。
他們身上，都背著槍，
迷彩服的顏色——
那是「USMC」？
美國海軍陸戰隊？
這裡是，軍營？
我大喊了一聲：「Hello!」
沒有回音。
聲音像被空氣吸走的乾扁而微弱，
樓下兩位阿兵哥依然一動也不動。
身後，
突然出現道昏黃的暗光，
我轉身，順著走廊前往，
那道光線，在盡頭閃爍。
角落的住戶大門半開，
裡面透出昏黃的燈光。
一台八〇年代的箱型電視機，
播放著黑白電影，畫面閃爍，
播映的，竟是《北非諜影》。
微弱的聲音裡，
傳來說著西班牙語的「英格麗．褒曼」。
這屋內的擺設，我認得。
我在邁阿密時的鄰居家，
來自厄瓜多的古錐阿伯。
我們社區的校長兼撞鐘，
和藹可親，總帶著暖意，
什麼都會修理的管理員。
我抬頭一瞥，
門上還掛著那張「維修申請登記表」。
電視亮著、搖椅在晃，
那台，我曾替他安裝、設定、
教他使用的二手電腦也開著。
人呢？
自從他知道我在大學任教之後，
我就成為他的 3C 產品維修員。
有一次，很扯又好笑，
他要我幫他把 PornHub 改成 Español，
還拜託我，幫他設「捷徑」，
加到手機主畫面和電腦桌面。
我在門口叫了他兩聲，
熟悉的親切感，
突然湧上心頭。
阿伯總愛找我串門子，聊兩句、喝兩杯，
廚藝不錯的他，常常請我吃厄瓜多料理。
他常對我說：
「我的三個兒子有你的三分之一就好了。」
我沒見過那三個兒子；
只知道，每年感恩節，
他都是自己一個人過。
我又敲了兩下門；
仍然，空盪無聲。
最後，我失望地離開了。
天快亮了，旁邊一處樓梯口。
往樓下探，卻黑得像口深井。
我猶豫著，不敢下去。
繼續往前走了一陣，
又出現一座樓梯口。
這是我剛才上來的那一座？
我真的有爬過嗎？
究竟怎麼上來的？
正想著，
一個穿著私校運動服的金髮女孩跑上樓來。
我認得那制服，
「Pembroke Pines Charter High School」。
她一邊上樓，邊回頭喊：
「等一下，馬上就好！」
聲音清亮，卻沒有回音；
這句話是二姊的口頭禪。
我探頭望，樓下空無一人，
再轉頭看，身後也沒有人；
就像，從來沒有人岀現過。
我小心往下走，
一步、又一步，
重新回到地面。
社區的鐵門，開著。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眼前出現一個人影，
是剛剛那位站著的阿兵哥，手持著步槍，
他身形高大魁梧，立正姿勢筆直如雕像，
像「中正紀念堂」的衛兵一樣雄壯威武，
看見他的臂章，真的是美國海軍陸戰隊。
我鼓起勇氣，開口：
「Excuse me, sir. I got lost... would you please take me home?」
他低下頭，銳利的輪廓看著我；
他點了點頭，聲音低沉卻溫柔：
「Wait here. I'll get someone to walk you home.」
他轉身的背影帥氣，
寬闊肩膀擋住晨霧，
拂去我心中的憂愁。
幾秒後，另一位阿兵哥從霧中跑來，
個子沒那麼高大，但眼神清澈明亮。
又是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像曾在記憶裡見過的誰？
他的肩膀寬實、熟悉；
氣息裡有青草、露水，
還混著淡淡的金屬味。
他走近我身邊，
什麼話都沒說，
只是伸出右手，
將掌心輕輕貼在我後頸；
他手上溫度就像暖暖包，
溫暖而穩定地滲入骨𥚃。
瞬間，我全身的緊繃，忽然鬆了；
沒有負擔，只有讓人信任的暖意，
一種讓人平靜下來的，安全堡壘。
「Don't be afraid.」他說：
「You are going home.」
他邊走邊問：
「My brother looks tough, right?」
我愣住：「那位是你哥？」
他驕傲地點了點頭。
我下意識脫口而出：「你哥看起來很厲害。」
他笑了：「那當然！他是我哥，我也不差。」
我恍神了一下，
這句話，好像我自己也曾經說過。
他牽起我的手，十指緊扣，
我沒有拒絕，也沒有退縮，
只是緊緊握住，不願放手，
就深怕這一切，化作霧裡。
我們不再說話，
他小心翼翼地牽著我，
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AI合成插畫繪製】ChatGPT【提示詞】洛飛 & 洛城
天漸亮，
街燈，一盞盞熄滅，
我依然分不清方向。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
街景變了，四周盡是高樓大廈。
每棟都長的一模一樣，
我找不到大樓的編號。
遠遠的，
在樓與樓之間的巷口，
好像看見有河川經過。
那氣味，
不是洛杉磯的霾霧，
不是邁阿密的海風，
這是河濱邊的潮氣？
我又穿越了嗎？
誰將時空扭曲、對摺？
我回到了新北？
那條是新店溪？
這裡是——
記憶裡的「遠雄CASA」?
莫名地，
前方出現一個人影，
同樣穿著迷彩軍裝。
我以為是阿兵哥的同袍，
但是軍服的圖案與顏色不太一樣。
手裡還握著把軍刀，在霧中揮舞。
那個人，搖晃著走近，
眼底帶著醉意與怒氣。
我緊張了起來。
身邊的阿兵哥，
伸手擋在我面前，
拔出自己的軍刀。
短暫對峙，
刀光在灰霧裡閃爍，
兩道影子在地上晃動、糾纏。
片刻之後，
那個醉醺醺的男人，
像被夢吞噬般，消失在霧裡。
阿兵哥收起軍刀，
回頭對著我微笑：「沒事了！」
我問：「是你的同袍嗎？」
他淡淡地說：
「No one playing with knife for fun.」
我剛想開口說聲：「謝謝你！」
他卻抬起頭，望向前方，
微微抬著下巴：「到家了，回去吧！」
他不是說：「你到家了。」
也不是說：「到你家了。」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前方就是回家的巷口，
看見家門就在不遠處。
陽光破霧而出，
灑落在地面上，
整個世界在瞬間變得輕柔。
我再轉過身來，
阿兵哥——
已經不見身影。
我睜開雙眼，躺在床上，
窗外的光，和夢裡一模一樣。
空氣裡瀰漫著二姊的咖啡香、
大哥習慣早上洗澡的流水聲、
二姊開會氣噗噗的高音聲調。
我鬆了口氣，
這些，都是日常。
我轉頭一看——
二姊的手機，靜靜躺在床頭櫃上。
我猛地睜開雙眼，躺在床上，
窗外的光，和夢裡一模一樣。
第一反應，馬上往床頭櫃上看去。
二姊的手機，靜靜躺在床頭櫃上。
怎麼會這樣？
我的手機還在播放著音樂，
輕聲流瀉出那首推我入坑、
讓我愛上 Dream Trance EDM 的經典——
《Children (Dream Version)》
樂曲迷幻的音符，
空氣裡緩緩漂浮，
舒緩著我的情緒，
撫平心中的起伏。
「叩叩叩———叩、叩——叩。」
這是我和大哥的暗號。
我再一次的睜開雙眼，躺在床上，
窗外的光，和夢裡一模一樣。
二姊的手機—— 消失了。
手機裡的音樂，仍然在播放。
時間：05:20 AM。
我真的醒了嗎？
我究竟在哪裏？
是大哥的暗號，把我拉回現實的世界嗎？
「叩叩叩———叩、叩——叩。」
大哥站在我房門口：「起床啦？」
我起身坐在床上，
望著他，仍帶著疑惑。
我問：「大哥，你除了喜歡摸我的頭，
小時候，最常對我做的，是什麼？」
大哥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
他伸出右手，貼在我的後頸，
輕推我的頭，讓我靠在他胸口；
左手握拳，關節貼在我的頭頂，
輕輕、慢慢地轉動。
大哥笑著說「你說這個啊！」
他掌心的溫度，像電流，
沿著頸椎衝向我的脊骨，
全身像被電擊般的感動——
剎那間， 滿格。
空氣裡，
安靜得只剩下呼吸，
大哥胸口的起伏，
輕輕晃動著我的髮。
那一瞬間，我已經無法確定，
自己是醒著，還是醒在夢𥚃？
那位帶我回家的阿兵哥，
會不會是另一個平行時空裡的大哥？
還是—— 我「自己」？
【仍然在夢𥚃】
🎨【AI合成插畫繪製】ChatGPT【提示詞】洛飛 & 洛城
【後記】
有些夢，究竟是重播的回憶，
還是另一個平行時空裡的「自己」？
哪一個，才是「自己」？
試著—— 將「自己」喚醒。
有些夢，記錄下來才發現，
其實——「自己」一直沒有醒。
【主題曲】
【Dream Trance】🎧《Children (Dream Version》Robert Miles
【發行】📀 1995年01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