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義者 = 恐怖分子?
你認為,如果一個理想主義者活得夠久,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是智者,不是領袖,不是導師——而是恐怖分子。
這句話不是一個歷史命題,而是Hank的一個哲學假設;它所挑戰的,不只是我們對理想的信仰,更是對人性的信任。這篇文章Hank將從邏輯結構、心理動因、歷史案例與現實觀察,來辯證這句話的合理性與危險性:是否所有堅持理想的人,終將成為他所痛恨的極權?

【一、定義立場:誰是理想主義者?】
「理想主義者」的定義,本質上是一種執著。
他們眼中有終極的正義、一套不可妥協的目標,以及對現狀深切的不滿。他們與務實主義者最大的區別,在於後者願意妥協、願意讓步,願意承認「現實複雜」進而搓合出一個大多數人可以接受並可執行的方案,但理想主義者無法。他們總是相信,如果能移除那些阻礙社會邁向理想的「障礙」,世界將會更好。
而問題就出在這裡——「障礙」是誰?是落後者?是反對者?是沉默的大多數?還是——除了他(們)以外的全世界?
【二、時間是危險的助燃劑】
這句話裡最具毒性的成分,不在於「恐怖分子」,而是「活得夠久」。
因為任何人若有足夠的時間、累積足夠的資源、有機會有能力不斷排除異己、不斷測試極限、不斷將理念實踐到最純粹,便終將面對一個選擇:是要放棄理想,還是放棄人性?
換句話說,這是一道單選題,而非多選題。因為願意妥協者便不再是理想主義者,而選擇堅持者,則一步步走入極端的深淵。
【三、從歷史找例子:理想走向極端的演化鏈】
我們可以從歷史上找到這樣的邏輯軌跡:
- 羅伯斯庇爾與法國大革命的雅各賓派:原本追求平等與共和的初衷,最終轉化為恐怖統治與大規模清洗。他的理想,不容異議;他的革命,吞噬了同路人。
- 布爾什維克革命與列寧—史達林體制:共產主義者以階級平等與無產階級解放為名,建立了全世界最致命的政治清洗與思想統治體系之一。
- 極端環保運動(如Earth Liberation Front):以保護地球為名,限制各種經濟行為,甚至破壞實驗室、縱火燒毀資本財產,並自豪於「道德上比企業更正當」。
- 伊斯蘭極端主義組織(如ISIS):起初是為了恢復信仰的純粹,最終卻變成對異教徒與世俗價值的清洗與屠殺。
這些人,起初皆非為惡而行。他們懷抱理想、帶著改革熱忱,只是——活得夠久,擁有足夠的權力,且拒絕懷疑自己。
【四、哲學名言的背書:理想的極端是災難】
這樣的觀點,其實並非空穴來風。
- 柏拉圖的觀點,他在《理想國》中就提到過:「極端的正義就是極端的不公正。」 如果一個理念被極端地實行而不考慮現實,那麼就可能走向反面。
- 尼采說:「凡是過度的,終將走向自身的反面。」 極度的善,會成為邪惡的藉口;極度的理想,會變成審判一切的暴力。
- 亞里斯多德提醒:「美德存在於中庸,任何走向極端的美德,終將變成惡。」 他警告我們,連正義都不能沒有節制。
- 老子在《道德經》說:「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 意思是:當人想用計畫與力量去主宰天下,最後只會失敗。
這些思想家穿越東西古今,說的都是同一件事:人類對理想的執著,若不節制,將成為對真實世界的最大暴力。
【五、現實社會的隱形極端主義】
讓我們回到當代社會,看看那些藏在日常裡的「理想暴力」。
- 「交通零死亡願景」:表面是美好的理想,但當它變成城市運行的唯一原則時,所有其他因素皆被視為罪惡,例如行車效率;在都市道路設計尚未完美之前,當它用極不合理的低速限和罰單陷阱來清洗所有不符合法規的彎曲巷弄時,我們是否也在製造另一種恐懼社會?
- 數位監控與全民檢舉制度:政府以「安全」與「公平」為名,激發全民彼此檢舉,創造出監控化的城市心理結構。這是一種以理想為名的集體壓力。
- 教育制度改革的反效果:台灣在90年代廢除聯考,原本是為了降低學業壓力、提升教育公平,推動多元入學、學習歷程檔案與推甄制度,讓每個學生都有適合自己的舞台。但事實卻是——這場理想的實驗,讓教育資源更明顯地朝向有錢、有背景、有社會資本的家庭集中,反而更加強了階級僵化的結果。
- 極端環保主義的反效果:在某些地區,極端環保團體反對PLA(可堆肥塑膠)吸管,認為它「不夠天然」,結果反而讓傳統石化塑膠吸管重新上架,讓減塑努力倒退回原點。
這些現象都不是出於惡意,而是因為理想太過純粹,而被推行者所絕對化。一旦社會允許這些理想無限膨脹,它們便會從道德規範轉為制度壓迫。當理想沒有邊界、沒有自我修正,制度就會變成懲罰的工具,反而離理想越來越遠。
正如經濟學家海耶克所警告的——「通往地獄的道路,常是由善意鋪成的」。
善意一旦制度化而失去彈性,就可能成為另一種剝奪與暴力。
【六、理想主義的自我邏輯陷阱】
一個堅持理想的人,當他發現世界不願改變時,他會如何解釋這個阻力?
不是反省自己,而是認定他人錯誤。
這就像是一個方程式:
理想主義者 x 足夠久的時間 → 排除現實障礙的能力 → 走向極端化
他不會說:「也許我的理想不合時宜」,而是會說:「因為這個世界太愚蠢/太保守/太腐敗/太墮落」。
這就是從理想主義走向恐怖主義的心理邏輯。
【七、但為什麼我們仍需要理想主義者?】
你可能會問:既然理想這麼危險,是否就不該有理想主義者?
不,我們仍需要他們,正如我們需要火,但不能讓它失控。
理想主義者是文明的推手,但不能成為真理的審判官。正如記者需要堅持真相,但不能成為道德法庭;設計師需要對美學執著,但不能用審美綁架使用者;政治家需要有願景,但不能將異議者視為叛徒。
問題從來不在於「理想」,而在於「絕對化的理想」。
【八、結語:我們該如何與理想共處?】
真正危險的從來不是那些心懷理想的人,而是那些「從不懷疑自己的理想」的人。
因為一旦理想無限膨脹,人就會縮小。人性、包容、脆弱、錯誤、現實——這些全都被犧牲,留下一套邏輯完美卻情感空洞的社會機器。
正如Hank所說:「一個理想主義者只要活得夠久,最終將會成為一個恐怖分子。」這句話的可怕之處,在於它不只是一句嘲諷,而是一種警告。
理想需要存在,但更需要邊界。唯有如此,理想才不會變成暴力的藉口,而能成為人類文明持續前進的光。
願與所有「正在懷抱理想」而從事各種運動的朋友們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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