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車亭，清晨五點。 世界剛換班。 光從玻璃縫裡滲進來， 她和城市，都在學習甦醒。
街的聲音滲進來，像昨日的回音。
她還沒完全醒。光卻試著推開窗，
在桌上留下幾片灰塵的影子——
它們在聲音裡移動，又像在等誰。
有幾道光線先走進房裡，
她坐起來，空氣有點冷。
窗外傳來第一聲鳥鳴，
有一種熟悉感。
短、急，像是被樹葉面上跳轉。
她看著蒸氣升起的地方，
那股氣流往上捲，
光線的角度，醞著藍光，
忽然整個房間變得明亮——
像世界在調整焦距。
她沒動。
看著光落在自己手上，
提醒她——夜真的走了。
風從街口吹來，帶著早餐店的氣息。
豆漿的味道、報紙翻頁的聲音，
每一個日常的動作都精確得像重播。
號誌閃了一下，
她抬頭，以為那聲音在叫她。
可世界太亮了——
亮得讓她想起另一種光，
以及心之緯度一二一的聲音。
定神，她已經又站到7-11店前。
自動門滑開，「歡迎光臨」的聲浪再次升起，
那恍惚的熟悉感又回來了。
光線在門縫間反射，
玻璃上映著她的倒影，
卻有一瞬間，她以為那不是自己。
裡頭的空氣有點晃，
像有人剛離開，
也像是在比對什麼時刻。
抬眼，自動門又滑開。
「歡迎光臨」——
店裡的冷氣與聲浪同時襲來。
她點頭微笑，那一刻，
錯身而出的他，好像也跟她點了頭。
像是世界在對她眨眼——
不帶目的，只是確認她醒了。
順手拿起那杯熱咖啡，
走出7-11。風有了方向，
吹過樹葉、街牌、她的髮梢，
每一個細節都在被帶著藍暈的晨光重新描邊。
鐵門升起的聲音、報時的廣播、街邊的車子發動，
像是世界的肢幹逐一醒來。
她低頭看著手裡的杯子，微啜一口咖啡。
熱氣幾乎散盡，可那溫度仍貼著她的掌心——
像在確認，她確實醒著。
她笑了一下。
晨光在她眼裡閃爍，
她往前走，
路過那道她不再回頭的街。
腳步與號誌的節拍重疊，
風再次從前方吹來，
捲起幾片落葉，和她打著招呼。
世界，終於完全醒來。
--後記
世界在換班。
人的下班、上班，
只有光留下訊號，
等著接班的人醒著去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