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头陀支的每一项头陀行都能降伏各种烦恼,他们都能以最神奇且超乎想象的方式来实践每一支头陀行。尽管我们都应牢记所有追随阿姜曼的头陀比丘以各种方式持续保持符合阿姜曼的传统修行,然而这些头陀支在《阿姜曼正传》中都已做了充分的说明,因此在此不多做赘述。
在《阿姜曼正传》中提过的十三头陀支有以下部分几支(除非是作者的记忆有误):
1、树下住支: 居住在森林树下2、常乞食支: 只吃托钵所得的食物
3、一座食支: 在一座的时间里把一天所要吃的食物给吃完。
4、粪扫衣支
5、时后不食支: 只把现有的食物吃完,若有施者继续供食便予以拒绝接受。
以上只是对已经提过的头陀支再更进一步作一些小补充。当我写完以上的内容,便去和我的一些同修讨论,我不打算再重复头陀支的解释,因为这些在《阿姜曼正传》的书中都已提过。但大部分的同修却仍认为应该在本书中再次提及头陀支的解释,因为他们不能确定到底有多少人读过《阿姜曼正传》这本书,有些人可能甚至连这本书的书名都没听过,因此他们可能没有机会知道头陀行在解脱修行中的重要性,因此我认为还是有必要作一些解释。而对那些已经读过《阿姜曼正传》的人请多包涵,请不要对重复之处感到不耐烦,因为这对于那些不了解的人是有帮助的。
「树下住」是修持头陀行的第一支,就在世尊见法(开悟)及三界为之震动的那一刻,他就坐在被佛教徒视为圣树的菩提树荫底下,直至今日,这棵圣树依然被看作与「佛教」(Sāsana)及大师(Sāsadā)同义;另外,当世尊将要般涅盘之际,他就是在双树林的树荫底下,这就是头陀支「树下」(rukkhamūla)的意义。
若是住在茅屋中,因为上有顶棚,四周又有遮蔽围墙,可抵御各种危险,这便与「树下住」的意义不同。这可以拿那些曾住过在茅屋或寺院(vihāra)与独自在树荫底下居住(rukkhamūla)的人窥知,当后者处于孤寂之境,心识就会觉得前者是多么的温馨惬意,这就是它们最大的不同处。尤其当小茅屋或树荫位于孤寂、与世隔绝的森林之中,森林中又充满着老虎一类的野生动物时,情况更是如此。从事这样修行的人,便可以分别出住在小茅屋里及树荫底下两者间显著的不同处。住在与世隔绝森林中的小茅屋里可能是一种享乐,因为可以随意轻松坐着或躺下,而不会在禅修中找到乐趣,如此一来便容易退堕放逸,因为那样很舒适,不会让人想到恐惧与不确定性。
至于在荒林的树底下坐着,因为没有防护,也无处可逃或舒适坐卧,无论眼前遇到何种危险,他都必须提高警觉。他的正念与心识时刻同在,因为他深怕动辄得咎,一旦危险降临时便陷入不利的处境。
这两种住在森林中的方式,一种很愉悦,而另一种则给人不安全感,差别很大。住在树底下的修行人几乎在各方面吃足苦头;但就禅定的修持而言,如果此人专注于修行,他将可因「树下住」而进步并获得很多禅修上的功德利益。因为在他的一切姿势或动作中,除了睡觉的时候,他都会一直精进不懈。
对危险的恐惧力量使得他警醒与谨慎,并保持不偏离觉知的正念。这肯定对于他使心识在定与慧中增长的努力有很大的帮助。因此,对于一名已准备好面对死亡的「战士」而言,在大树底下居住的头陀行就像是前往战场的最前线,即使心识从未经历过定静,从不知定与慧为何物,也未曾品尝过「道」、「果」及「涅盘」的法味,可一旦他向内心开展正念,与心紧密接触,努力防护它并使其不走神,那么他的禅修就是正确的,且有正念紧密相随,不论他使用哪一种方法作为他的禅修预备业处(parikamma–bhāvanā),他的禅修都是正确的,且都有正念相伴。同样的,当他以观智清楚观照自然的真实状态时(实相/sabhāva–dhamma),一旦正念现前去掌控心识,智慧便自然生起。因此正念就是心(dhamma)的重要基本元素,不管在世间法或出世间法都是最重要的。
因此,对于自我锻炼的人而言,住在隐蔽寂静的大树底下或其他类似的地方,比起住在譬如小禅屋等不会让人感到焦虑的舒适圈里会更有好的机缘精进与提升。待在树底下的意义在于可防止因松懈而陷入放逸与自我满足,因此它使人保持正念,从而以稳健的方式开展禅定的功夫与道、果及涅盘,不会浪费时间或受到耽误,也没有因疏忽及自满而缘生出怀疑或犹豫。那些一直住在隐蔽森林中大树底下(rukkhamūla)且已习惯这种生活方式的人,就像是一个无惧于敌军且于战争中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战士一般,因为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生活与居住,与那些只受过一点训练的人有很大的不同。
阿姜曼经常赞叹树下住头陀行的功德,也因此给听其说法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是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之前经常想到并谈论到的话题。他经常以这样的方式谈到这个话题,使听众感到醍醐灌顶、暮鼓晨钟,让他们想起自己的状况,并唤起他们对「树下住」(rukkhamūla)头陀行的兴趣。他经常这样说:「如果我的比丘弟子想要了解自己,想要知道他们自己是否是修行圆满的比丘,不管是想知道修行程度的粗浅或微妙精细,或是想知道对自己的能力信心到底如何,他们都应该去修持『树下住』的头陀行,住在充满老虎及其他野生动物的荒野森林大树底下,使自己念念分明、保持警醒。此外,这样的修行可以在功夫是否圆满及是否已臻无畏这两方面测试出到底到了甚么样的程度,直到他们从各方面已能明白由佛陀创设的树下住头陀行的意义。」
「一旦明了内心的恐惧以及由精进所缘生出能消除恐惧的勇气,那么此人的戒、定、慧及更高的修行成就便会逐渐增长。他们极可能彼此相互结合发展,并随其发生而在心中觉知到它们正一步一步的进步。如此一来便可清楚明了头陀行对于心的满足的价值与意义何在。」
「世尊及其声闻弟子都坚持这种头陀行,并将其作为从开始到结束精进生活中固有既定的一部分,且决不放弃。因为那是正念分明警醒且积极热情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并不属于那些放逸及自满的人居住,他们经由心智上的努力带来了收获与成长,抵达了解脱的终点站,在宇宙中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与之相比。因此,世尊创立了『树下住』的教法,将其当作路标,指出解脱道的方向,犹如他在说:『如果你想克服一切的恐惧与危险,并从苦中解脱,那么这就是你该走的道路。你们这么昏沉、迟钝与懒散,你们打算该怎么办呢?这个地方,不是一个昏沉、与正念与正智都不相应的人所居住的地方,这里是一个能激发并唤醒正念、正智及各种精进的地方,使其成熟、强大并具有穿透力。来吧!如来,会毫不迟疑地带路,不要把自己搞得一团糟,自以为有能力及力气继续背着沉重的包袱,因为当你们遇到无法逃脱的危急情况时,你们将束手无策,你们现在得赶紧找到能赢得胜利的合适战场,比如大树底下,在那里你们的心将能触及到适合心且没有一切杂染烦恼及诸苦的修行方法。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如来才能战胜一切的烦恼,在那里有象征如来大胜利的大菩提树,如果这都不算是『树下住』,那又算是甚么呢?悉达多太子就是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而如果你们还有怀疑,如果不去如来曾经寻找并觉醒的相同之处寻找正法,那么你们又能在那里寻法呢?对于看到危险的人来说,这样的地方就是神圣的。」
「不然你们还打算去哪里寻找清净圣地呢?你们自己内心的清净便是你们梦寐以求、远胜于其他的皈依处,你们必须一直寻找,直到找到为止,而你们所寻找的地方就在你们自己的心中,就在你们挖掘探索之际能作为你们依靠且对你们有帮助的合适之处。」
阿姜曼的开示,不管从哪一个角度切入,一如之前的例子,都给听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且触动心扉。因为那是来自一个有自身实际修证的人真知灼见的开示,不容任何人有怀疑的余地,除非是完全循「正业」(Sāmīci–kamma)从事修行,不然不会让人想到还有其他的路径可获取「道」、「果」及「涅盘」。特别是当下聆听阿姜曼开示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把「道」、「果」及「涅盘」从心中给掏了出来,使心智盲目的追随者都能感受得到,并在回到原点之前使听众带着遗憾而渴仰法义。这个意思是说,当阿姜曼在开示的时候,就好像他把法义从心中给掏出来摆在大家的面前给人观看一般;而一旦他结束开示,就彷佛他把法义又给放回原处,也就是他自己的心中。聆听他的话语让我们感觉彷佛在空中高飞并在云端上行走,可一旦当他说完之后,我们就顿时变成了找不到路并极力摸索道路的瞎子,这个不确定,那个也不确定;觉得这个很好,觉得那个最棒,捡起稻谷及谷粒,捡起各种不重要的东西以及没有任何价值的基本必需品。
树下住的头陀行
阿姜曼说,这种头陀行一直以来都带给他殊胜的修行成就,所以他很喜欢待在这样的地方,从不会感到厌倦。如果待在这种没有墙壁屋顶可保护他免于危险的地方,心识难免会感到害怕与不安。对于胆小的人来说,特别是在晚上,只要稍有风吹草动或看到黑影,都会认为是老虎。因此对于这种胆小的比丘,就应该在白天的时候先查看清楚他待的地方附近所有的灌木丛,这样在晚上的时候就能清楚到底看到的是甚么,不然的话,很容易把附近的灌木丛都看成了老虎,整晚搞得心神不宁与坐立不安,躺也不是、睡也不是,就别提甚么禅修了。
在日常行住坐卧的身体动作及禅修等各方面,一个奉行「树下住头陀行」的修行人远比住在人口稠密处的修行人会更谨慎小心。他的心识可能因此一日千里、突飞猛进,尽管他没有使用压迫性的手段,也没有任何人强迫他这么做,而是任由每一个决定寻找训练及锻炼自己方法的比丘自行决定。
有时候,就在比丘在大树荫底下(树下住)的蚊帐内静坐禅修之际,有老虎会静悄悄慢慢爬过来看比丘在干甚么,并用鼻子闻他。有些老虎甚至会靠近比丘所在之处,可一旦牠知道对方是一个人类,就会快速缩回来,不再靠近。牠可能会以这样的方式爬近前看,因为牠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物,因为牠以前从未看过像这样的东西。然而,有一些老虎似乎很特殊,因为牠们不寻常的潜在特质使牠们会产生怀疑。一个在夜间经行而未点灯的比丘,他的经验就证明了这一点。因为曾有一只老虎悄悄地爬过来,牠爬到距离他经行步道的尽头两码之内,牠就在那里蹲下来看着他,没有离开。之后,这个比丘听到轻微的声音,他无法分辨那是甚么声音,于是他用手电筒往那个方向照过去,他看到这只老虎立刻跳起来离开,但之后他都没有看到牠再回来。牠大约有赛马那么大,是一头有斑纹的大老虎,牠可不是那种喜欢捕捉陪着人类进入森林的狗并把狗给吃掉的那种花豹。
以「树下住」的方式生活的头陀比丘,都曾经历过各式各样骇人的可怕经验,这里也只是提及一小部分。如果你设身处地想象自己就是这些头陀比丘的其中一员,以「树下住」的方式生活并经历各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试问正在阅读本书的你会做何感想?如果你能忍受并坚持这种锻炼,直到它成为你自己的传记,成为一部受人歌颂及优美的传记,那将会是真正有意义、有价值之物,是一种可供千秋万世的后人所景仰的典范,是一种在心中的导引法则。但对于既不能忍受艰困也不能接受头陀训练的人来说,会担心他的传记给自己、同修及所有佛教徒心中的佛教带来玷辱,而且这种玷辱很可能是长时间都无法抹灭。他会变成一个有自卑感的人,使森林头陀的修行及其宗教因此而变得低劣,因为他们所依靠的是一个无能的自己,一个把无比珍贵的一切与他自己都给毁灭掉的人。
由于他们已决定要走这一条路,因此无论前方有多艰困,只要试着运用自己的想象力试想一下,就能明白从头陀生涯开始到他们能牢固深植一切的善根种子,用这种方法努力奋斗的人对于身体会带来多么大的艰困,对心灵又将造成何等的磨练。不管生活在何处的人,都已很难找到有足够的意志力走这条路并付出如此牺牲的人,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都怕吃苦,只想到自己而不是能让自己从苦的泥淖中解脱的「法」。
生活在没有屏障遮蔽或任何防护措施的环境下,有助于使人体会到自己是一个早已舍弃一切并不依赖任何事物的人,如果有任何的因缘导致他死亡,那么他也早已做好准备好顺其自然、随顺因缘并坦然接受,不会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去抗拒或逆转。如果他缺少食物或世人所依赖并视之为不可或缺的必需品,他也会因「法」的缘故而甘于现状,他的内心不会表现出受到压迫、委屈或烦恼的样子,因为此时如果内心再生起苦,也只会身苦心又苦,身心苦苦交逼,苦不堪言。至于修行过程中因努力而产生的辛苦与艰困,他都坦然接受并甘于受困,因为他一心只想透过努力从苦的泥淖中解脱。就算有饥饿的老虎来咬他,把他给叼去吃掉,他也心甘情愿牺牲自己的生命,在他的心中只有这个念头:「我是一个已经完全舍离一切的比丘。」,没有任何的贪爱执着、眷恋可阻止他为了无上的「法」而牺牲一切,因此他随遇而安、处处安乐。
虽然那些本着出离心在大树荫底下修持「树下住」的修行人所过的生活对一般人来说可能看似荒诞且没有意义,但对于出世法而言却极有意义,因为这才是最有价值的事。因此,他们的生活并没有世人主观上所想象及臆测的那样毫无意义,反而极其无价珍贵,但问题是甚少有人能做出这样的牺牲。世尊以内观照见出能抑制世人心中杂染烦恼的头陀特质与功德是何其的重要,因此他将其定性为欲追随他的人所应走的道路,使那些有勇士之心的人能达到「梵行已立」(Brahmacariyā)的最终目标,这项教法的目的是一种能穿越生死轮回并在战斗中赢得胜利的车子,让人能追赶上佛陀的脚步,不用等待很久的时间。因为这样的教法可做为对修行人的一种激励,在抵达苦边尽的过程中使人坚忍不拔。毫无疑问的,这可以靠周遭环境的一切来当作激励的增上助缘,以此培养并以稳定按部就班的方式努力迈进,直至他们在没有遭遇任何障碍的情况下抵达目标。
对于有志于此且可能想将自己与这些森林头陀比丘做一个对照的比丘,上述的方法已是一个简要的修行指南,因为这两个对照组都渴望以正法的修行方法来提升自己,这份指南已可向他们展示该如何修行,以便他们能有一个安全、正确的离苦方法,而不只是消极地坐在那里干等从心理活动而来或多或少的苦。因为心就是领导者,惯于喜好那些在其常轨内经常出现的东西。
正法的真谛是如此的重要,称其为心或头陀禅修的首要法则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几乎所有真心追求法义的头陀禅修比丘都乐于修持此法,写此文的我所知有限,也不聪明,然而我有一颗心,且情不自禁地爱乐此法。只不过,我的手还摸不到边,所以我只好厚着脸皮承认自己的处境。
托钵乞食的头陀支
托钵乞食(Piṇḍapāta)是那些在佛教僧团(Sākyaputta Buddhajinarasa)中出家成为沙门释子的比丘所应奉行的基本义务,这是佛教中最显著的特征之一,也是理所当然的修行,而且托钵化缘一般被视为比丘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这可以在所有的比丘出家后,当他们被教导「树下住」(rukkhamūla–senāsana)及托钵乞食时,这两项都被视为非常的重要,重要到在每一次的受戒之后会一再的重复。世尊将其修行的重心都放在这两件事情上,并其将视为直到他般涅盘之前都奉行的重要功课。世尊只有在唯一的例外情况无法奉行以上的两种修行,那就是他与大象Pālileyyaka在Lelayika森林中度过vassa(雨季)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如果他仍坚持托钵乞食化缘,那个地方也没有人会给他食物。
托钵乞食是一种能带给奉行此道的修行人心灵上平安与喜乐的修行功课,它具有多重的功德意义,首先,当徒步走进众人聚集及来往出入的聚落时,就是提升自己不断精进的时刻,这好比在其修行之处徒步经行一样;其次,托钵乞食的当下就是身体姿势与动作的一种改变;第三,对于正在不断发展观智(正智)的人而言,在托钵乞食的当下,有时或可能听到或看到各种未曾留意过的事物,而这些事物会进入并刺激其感官根门,增长其观智,使比丘可把握因缘并经常从中获得启发。第四,调伏懒散放逸,懒散放逸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特质,特别是那些好逸恶劳、喜欢不劳而获的人。第五,调伏骄慢,对于在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的人很容易自认高人一等、高高在上,因此,对于不喜欢托钵乞食的人而言,这种修行方法无异是将其变成一个乞丐。
比丘不管从托钵乞食中获得何种食物,他都不会起好恶心,这些食物足以使其继续修行,却不能使其体力与活力增加,不会变成为了追求解脱而障碍其进步的敌人。
奉行午前日中一食的时候要吃得够,但不能吃得太多,以免因超过消化系统的自然功能而造成肠胃不适或消化不良。但一般来说,对于致力于苦边尽、不眷恋生死轮回的人而言,断食与饥饿是被视为正常的生活方式。除了每天只吃一餐以外,还得检查与注意那些食物对身心皆有功德利益,且不会造成胃病,这样的禅修才能顺利,不至于因错误的食物而使心受到染污,比如说,太过燥热、太辣、太咸等重口味的食物会引起胃的灼热感,使人感到焦虑烦躁,对于修行一点帮助都没有。因为身心互为紧密的因缘,彼此相互快速影响,由此可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就应该选择对身心有益的食物,但如果真的别无选择的话,明知放在眼前的食物都没有好处,就最好都不要吃,因为如果坚持吃下去,只会伤害身体并造成心灵的苦恼与焦虑。但对于一天只吃一餐的人而言,应该对自己很了解,不会被各种食物的美味给冲昏头。
不管是修持「树下住」,或将托钵乞食或日中一食奉为日常的修行功课,对于修持头陀支的比丘而言,这些都是为了压迫造成心智不安的杂染烦恼的一种锻炼修行方法,这些头陀支可削弱烦恼的力量,使其不能像一匹在战场上狂奔的野马有足够的勇气与精力四处狂奔乱窜。因此,从这些头陀支所缘生出的功德就在于它能使身心轻灵安适,比平时更容易训练修行。此时,身体没有过多的精力会成为心的沉重包袱,因为当爱吃多少就吃多少,还吃点心零食,东吃一点、西吃一点,这就是过度的自我放纵,而这与头陀比丘的修行之道背道而驰,因为头陀比丘在自我训练的过程中,他们会明白当六根接触六尘时,甚么是合理与适当的。
常乞食支
这是指比丘只吃从一个钵中所得的食物,意思就是所有的食物都混杂在钵中,并把钵里所有的食物都给吃掉。咸的及甜的都混在一个钵中,不会被分开来分别放在钵外的器皿中。因为把咸甜食物给分开来,这样做会增长贪欲及饮食过度,与头陀比丘少欲知足的特质背道而驰,因此「常乞食支」的修持对头陀比丘而言是正确与适当的,这样他就不会因吃饭、静坐、睡觉等准备的事物而搞得杂乱无章。
常乞食支的功德可以很大,但到底能有多大?则端视于每个人探索、寻找并从自己运用的功德中所提取的正智与正念的力量有多少而定。这一项头陀支的修持有三个层次,分别是最初级、中级与最高级。就最初级而言,虽然所有的食物一样都被放在一个钵里,但食物的种类会被分开来,比如说白饭与菜类被放在一个区块,甜食则放在另一个区块;又或者可以用适当的食物来区隔,比如避免咸甜食物混和的香蕉。而中级层次,就是所有的食物仍以相同的方式都放在钵中,只不过可保持食物各自的完整特性,还不到真正混和的程度。至于最高级层次,是所有食物都混和在一起,不管是咸的或甜的,都混在一起,不做任何区隔。
在将手伸入钵中取食之前,比丘应如是思惟(paccavekkhana): Paṭisaṅkhā yoniso piṇḍapātaṁ paṭisevāmi...,这是一种以善巧的方式来思惟钵中混在一起的食物,比丘至少应花一分钟的时间以其可能有的任何观智来做这一件事,因为如果修得正确,那么这种思惟所缘生的功德利益便将会以一种无形的方式隐藏在混和的食物之中。此外,终有一天修行者会以一种从未怀疑过的确信方式见证隐藏在饥饿背后的渴爱(taṇhā)。因为在佛教的教义中,来自身心的饥饿(dhātu–khandha)通常不被视为贪爱,然而那种实际上是贪爱并在人们饥饿时趁虚而入的饥渴却非常的隐密且难以捉摸,很难看到并逮住它。因为它一直隐藏自己的行迹,并注入且混杂在实际上存在于身心的饥饿感中。之后,大家对于身心的饥饿感是否潜藏着无明杂染烦恼也就不怎么感兴趣了。
因此,在进食前或进食的当下持续不断观照或忆念就是发掘躲藏在饥饿当中的无明杂染的一种方法,它同时也使人看到忆念:「Paṭisaṅkhā yoniso piṇḍapātaṁ paṭisevāmi..」的功德利益,以及它如何变成摧毁这些隐藏烦恼的最有效武器。于是,不论内在或外在,抑或不论从事何种功课或事务,修行人都不会忘记这一条法偈,从而变成一个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会将它放在心中的修行人。
我并没有深入探索这一项头陀支的各个面向,包括有关食物的种类与忆念的方法,因为这会变得过于复杂。
穿着粪扫衣的头陀支
奉行只穿粪扫衣(paṁsukūla)的修持是一种能削弱红尘世俗野心以及对美貌与魅力渴求的修行方法,这种烦恼被最有智慧的人视为恶心可憎与矫情虚伪,但世上最愚痴的凡夫却都以此自命不凡与自满,并在其中迷失了自己。但想要内在美,也就是想要一颗清净与纯净心的头陀比丘,就必须厌离使人感到彷佛飞上云霄的那种渴望美貌与魅力的烦恼,因此头陀比丘就必须四处寻找被丢弃在坟冢间或垃圾堆的粪扫衣碎布,并将他们捡起来洗干净,一块又一块地缝合起来,将其缝制成sabong(上衣/郁多罗僧)、cīvara(下衣/安陀会) 或 saṅghāṭi(外衣/僧伽梨),作为遮蔽身体之用,藉此提升沙门的修行,之后他便可以无忧无虑奉行「沙门」的传统修行,除了他目前正在修持与探索的修行方式以外,他不会再以对任何人或事物都过度关心的那种强烈情感执着来看人看事。
在以前早期的时候,粪扫衣确实毫无价值,比如包裹尸体的裹尸布以及被丢弃在路旁的碎布。然而,今天我们国家(泰国)的在家信徒凭着清净的信心所供养的布料却不再是那种被称之为「粪扫衣」的碎布,能找到真正粪扫衣的一定是那种决意舍弃五欲红尘并将心志转向以获取功德为财富,并以竖立解脱为目标的比丘。实际上,这意味着他们完全奉献了自己与生命,并成为佛、法、僧的仆人,完全奉献给了三宝。他们舍弃了大多数人视之为珍贵以及社会大众所喜爱的一切,反而成为大众眼中没有价值的人及社会的弃儿,然而他们的心智却在功德中成长。
隐士的出世(出离)法,沙门的传承就是森林隐士的出离之道,佛陀通常以一种奇妙且近乎难以置信的方式被称之为沙门乔达摩,这就是佛陀,因为当他离开皇宫家园,舍弃一切的荣华富贵,出家成为一名苦行僧,他在当时世人及社会的眼中就已变得一文不值,但随之而来的结果却跌破众人的眼镜,他成为了三界无上至尊的导师,时至今日,头陀的修持就是一种不断提醒和教导比丘要表现得像一块被丢弃的粪扫衣一样的修行方法,与前述的头陀支的目的一样,都是为了提升心智的功德价值。
阿练若支/森林住头陀支
阿练若支(森林住)的头陀支是遵循阿姜曼修行路线的头陀比丘所奉行的传承,这一项头陀支也被阿姜曼视为在所有头陀支中最重要的一项。
头陀比丘经常修持的头陀支包括:(1)阿练若住(森林住/林间住);(2)树下住(rukkhamūla);(3)常托钵乞食支;(4)日中午前一食支;(5)一钵食支;(6)穿着粪扫衣支(但不拒绝在家人所供养的袈裟。虽然阿姜曼到他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都从未穿过他人所供养的袈裟,但在他之后他的弟子已少有人修持此法。);(7)冢间住支;(8)常坐不卧支(nesajja),换言之,就是「不倒单」,也就是决意维持静坐多日不躺卧;(9)不接受托钵回来以后所供养的任何食物。
追随阿姜曼路线的比丘都非常喜欢这些头陀支,至于其余的头陀支,有些人有时也会修持,但我们在此不多做讨论,因为我们在《阿姜曼正传》中都已经有一定程度的解释了,如果想知道更多相关信息的读者自可参阅《清净道论》中有关头陀十三支的介绍,但在此处,对任何头陀支的进一步解释都仅限于与头陀比丘的实际修行有关。「十四蕴轮」(Khandha–vatta)在此也不多做解释,因为这些在很多的佛教书籍中都可以找到,例如《律部》第二卷,如果读者想要了解,请自行参阅相关的佛教文献。
头陀比丘常以十三头陀支及十四蕴轮为一般的修行方法,即使在某些细节上有些微的偏离,但他们都仍保持在上述的基本原则之内,不会太离谱而误入歧途。然而,他们的修行内容以及在修行中所经历的一切,在某种程度上各自会以不寻常的方式呈现出差异,而这些差异则与他们各自不同的性格有关。
一般来说,住在森林深处及山丘上的比丘比那些住在较为容易抵达森林的平地比丘更可能会有奇异的经历,阿姜曼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是头陀比丘这一脉特殊传承的鼻祖,因为他总是乐于住在森林、洞穴和丘陵中,他一向乐于教导比丘并使他们对住在森林中比住在众人聚集的平地处能产生更大的兴趣与爱好,也因此那些乐于住在偏僻森林的比丘就经常会有很多不平凡的奇幻经历,比如遇到与鬼魂、天界诸神、帝释因陀罗、梵天、龙神、老虎和其他动物等等有关的非人,当然偶尔也会有声闻阿罗汉来教导开释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