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一則讓人困惑的新聞
TVBS 這則現場報導抓到一個強烈對比:美國總統川普稱「氣候變遷是騙局」,美國缺席 COP30;同一時間,巴西會場人山人海、超過 5 萬人仍在討論如何面對暖化,聯合國官員還點名亞洲颱風的致命衝擊正是暖化後果。這畫面既荒謬又真實,像兩個世界並存:否認與行動並肩前行。
我看著那新聞,心想:
這世界真奇怪。
有人忙著救地球,有人忙著毀滅它; 有人為下一世代種樹,有人為權力拔刀。
而我們台灣,正在兩種現實中掙扎:一個談永續,一個談生存。
為什麼川普要說「氣候變遷是假議題」?
其實能大致理解他。
他不是不懂科學,而是懂權力的語言。
- 否認氣候變遷,就等於保住了美國石油與製造業的票倉。
- 他要讓藍領選民覺得:「我站在你這邊,不讓那些國際協定害你失業。」
- 對他來說,氣候議題太遙遠,權力才是眼前的現實。
他講那句「氣候變遷是騙局」時,其實不是在反科學,是在宣告一個態度:
「我不想被世界規則綁住,我要美國照自己的方式活。」
如果把他的話當成無知,我們就低估了他。對他來說,這更像是策略性的敘事工程:
- 經濟與選民盤:承認氣候危機=更嚴格的環保法規與轉型成本,最先痛的是煤、油、鋼鐵汽車帶動的藍領州。否認,反而能「保護就業」與凝聚基本盤。
- 主權與反菁英:國際減碳協議被包裝成「外部枷鎖」。否認讓他能把自己放在「對抗全球菁英」的位置,迎合對華府/聯合國不信任的情緒。
- 話語主導權:只要把氣候說成「騙局」,就能把所有的科學與政策討論,降級為「政治攻防」。敘事勝了,事實就不重要了。
諷刺的是,他否認的同時,世界卻為了氣候投下了數兆美元的投資。
這不只是一場關於環境的辯論,更是一場關於控制權的競爭。

氣候變遷到底是什麼?說穿了,就是一門生意?
這不是道德高地,而是資本邏輯。
- 2024 年全球能源轉型投資創新高、約 2.1 兆美元(BNEF 最新口徑),綠電、電動化、儲能、供應鏈正在擴張。
- 與此同時,軍費也創新高:2024 年全球軍事支出達 2.72 兆美元(SIPRI),且連十年成長,軍費占全球 GDP 比重升至 2.5%。
這兩條曲線告訴我們三件事:
- 綠色轉型已是產業與金融的「正收益」劇本;
- 世界沒更和平,只是更擅長「同時投資綠能與武器」;
- 「拯救地球」與「製造戰爭」正在同一張資本圖表上並行。
為什麼我們更願意投資氣候,而不是停止戰爭?(我的三個判斷)
A. 氣候好商品化,和平很難定價
綠色轉型可以拆解成投資項目:太陽能、氫能、電池、碳捕捉、能源效率、低碳供應鏈……一切都能進入資本模型。BNEF 甚至明確估算:若要對齊淨零軌跡,未來幾年每年需 ≈4.84 兆美元 的投資動員。
但「停戰」呢?停戰沒有 IRR(投資報酬率)與 KPI,只有政治代價與權力讓渡。
B. 戰爭是人為、可控,卻被制度化地不可控
理論上,戰爭明天就能停;但在現實裡,戰爭被主權、安全困境、同盟、歷史仇恨與軍工供應鏈鎖死。軍費連年攀升就是最好的指標。
C. 氣候行動被制度化了,和平行動被浪漫化了
全球有 IPCC、COP、淨零路徑、碳市場;而反戰呢?多是一次性的倡議與零碎聯盟。結果就是:
- 氣候=可治理的長期專案;
- 和平=看起來美好、卻缺乏系統工具的理想。
冷數字:哪個殺得更快?
把感覺拉回數據,更能應證這句話:氣候變遷確實威脅未來,但戰爭奪走的是此刻的呼吸。
- 武裝衝突死亡:2023 年戰場相關死亡 ≈12.2 萬,是冷戰後第三高;全球同年共有 59 個國家發生 59 起國家層級衝突,創 1946 年以來新高。
- 氣候健康風險:WHO 估計 2030–2050 年間,氣候變遷每年將額外導致 約 25 萬人 死於熱害、腹瀉、瘧疾、兒童營養不良等。
我們拯救地球,但連「明天」都沒把握
氣候變遷的確真實存在,也的確可怕。
但在台灣這塊土地上,我越來越懷疑,我們是否有餘裕去談「未來的地球」。
全球暖化讓人焦慮,沒錯;
但對我們而言,戰爭才是更近的熱浪。
世界每年因氣候相關事件死亡約二十五萬人,這是 WHO 的統計。
但僅 2023 年,全世界戰爭與衝突死亡人數超過十二萬; 烏俄戰爭還在燒、加薩還在爆,軍費開支創歷史新高──全球花在武器上的錢, 一年高達 2.7 兆美元。
這筆錢足以重建三個地球的能源系統。
我們一邊說要「拯救地球」,
一邊卻用火箭和飛彈炸它。 這不是矛盾,而是現代人集體的精神分裂:
對抽象的威脅,我們願意花錢; 對眼前的毀滅,我們選擇沉默。
在台灣,這個矛盾更殘酷。
我們在國際上被邊緣化,在地緣上被瞄準。 我們的新聞一天到晚在分析:「2027 年武統的可能性」、「解放軍艦隊的動向」。 我們在街上喝著永續咖啡、開著電動車、參加 ESG 論壇, 心裡卻明白:如果開戰,這些綠色理想都會在幾分鐘內變成廢墟。
這就是現實。
我們說「2050 淨零碳排」, 但我們連「2027 能否存在」都沒把握。 在這樣的處境裡,我有時會覺得,談永續幾乎是一種奢侈。 不是因為它不重要,而是因為我們連「活下來」都還不確定。
台灣的最大困境,不是沒有理想,而是理想被逼退到現實的邊緣。
我們知道要減碳、知道要轉型、知道要守護環境, 但在飛彈的陰影下,這些願景都像玻璃一樣脆弱。 我們在全球氣候行動裡努力表態、計算碳足跡, 卻無法忽視那個更大的問號——
當一個國家連主權都岌岌可危,談永續究竟還有多少意義?
我仍然相信永續發展是對的方向。
但在這塊土地上,我更想問: 我們該先救地球,還是先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