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久以來,儒霏總愛在睡前仔細撫觸照祈的胸、肚上的每一吋肌膚,這令她有安全感,她想像自己在他身上打字,什麼話都不必說,但什麼都說了。儒霏知道照祈睡前不喜歡聽她說話,照祈有時出乎意料地敏銳,儒霏覺得自己本來可以控制住,但照祈竟然在儒霏還沒開口說話前就警覺到,「睡覺了!」儒霏突然覺得惱火。
「你是不是不想聽我說話?一點點都不想聽嗎?」
「很晚了,要睡覺了!」照祈的語氣比剛剛更決絕。
照祈越是保持緘默,儒霏越是止不住想多說幾句,照祈啪地一聲翻過身去,儒霏感到很難過,像一扇門猛然在她面前關上,強烈的氣流打在她臉上。她不甘心,從背後抱了過去,「我只是想說幾句話,你聽我說好不好?」儒霏開始流眼淚,照祈撥開她的手,突然掀開被子,戴上睡前放在床頭櫃的眼鏡。
儒霏知道自己不該讓明天還得上班的照祈夜不成眠,但後悔也來不及了。現在,照祈已經步出房門。儒霏逕自哭了一會兒,她試著閉上眼睛,自己安慰自己,隨即便放棄,她起身,往客廳走去。照祈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媽媽也起來了,儒霏撇過身去,不想讓媽媽看到,但媽媽已經開口了,「拜託妳好不好,照祈明天還要開刀耶!」儒霏開始哭,照祈看起來更生氣了。
「為什麼我不能說?你們是要逼我跳樓嗎?」
「照祈,你去睡吧!儒霏,妳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媽媽皺著眉頭說。
儒霏哭得很大聲了,她蹲在地上尖叫,「你們為什麼要逼我?」
照祈起身準備往房間方向移動。見此,儒霏猛地起身,奮力打開陽台的落地窗,一陣強大的氣流捲入廳內,她走到陽台上,狠狠關上落地窗,他們都走進房間了,只剩她一個人蹲在陽台上,光著下身。這是她產後約四個月左右的一個夏天晚上。
那天晚上,風很涼,她只穿一件細肩帶,不可能光著下半身跳下陽台,除非她瘋了。
她拭去臉上的淚水,開始笑了起來。她想,這世界上有誰會安慰她呢?有誰在乎呢?她只剩下她自己而已,但是她累了,想把這個位置讓給別人,使自己休息一下。
冷風在她身上颳著,她望著夜色,背後的客廳裡沒有動靜。帶著殘存的溫度,她再度打開落地窗,風颳散她的頭髮,在臉上亂打,儒霏進到客廳內,蹲在窗邊看著剛剛看著的夜色,豆大的淚珠止不住地一顆一顆掉了下來,她一邊擦拭,一邊抱著膝蓋。
如一隻蜷縮成一團,舔舐自己毛髮的流浪貓,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溜進這戶人家的後院,藉以遮風擋雨。「如果受涼了,也是自己受著」,她想什麼都不敢做,也不敢再說更狠的話,她在內心蒼白無力地咆哮著,用體溫試圖焐熱這深沉的夜色無法融化的寂寞。
寶寶出生後,儒霏半夜餵完奶,經常睡不著覺,有時得吃點澱粉類食物,才有辦法再繼續睡下半夜。儒霏環顧半夜時常陪伴自己左右的客廳,今晚多了一些悲傷的顏色,是該結束這場無謂的鬧劇的時候了。
對著玻璃窗面上映射的自己的臉做了一個微笑,辭別了今晚的悲傷,她躡手躡腳地回到寶寶身邊。原本睡得香甜的寶寶,意料之中地發出嗚嗚的哭泣,她隨即掏出乳房給寶寶吸吮。看著寶寶圓鼓鼓的嘴邊肉,儒霏撫著寶寶佈滿細髮的後腦勺,她的心柔軟如草,如經過一個冬季後的初春,在沒有人給她溫度的夜晚,她自願溫暖起來。
夜色爬滿她的臉,如山間古老的神秘岩洞,泉水從她身上靜靜滴落。
(圖文/黃韻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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