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深夜,頂樓的露營椅上。炭火餘溫尚存,
阿豪手裡捏著那張飛往京都的機票,
票面邊緣已經被他無意識地折得有些捲翹。 這是他猶豫的第三天,距離起飛只剩不到十二小時。
「還在看?」小青端著一盤剛切好的水梨走過來,
用牙籤插了一塊遞到阿豪嘴邊, 「再怎麼看,機票也不會長出花來。 你是去挽回前女友,又不是去拆炸彈。」
阿豪咬下水梨,苦笑著說:「跟拆炸彈差不多吧。
只要她一句『我們回不去了』,我就粉身碎骨了。」
坐在角落調著吉他弦的森哥,抬起頭,推了推眼鏡。他是這群朋友裡最年長的,平時話不多,
但這時卻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輕笑。
「粉身碎骨?」森哥撥了一將和弦,「阿豪,你覺得你現在這種狀態,跟純粹生理上的『活著』
有什麼兩樣嗎?每天滑她的IG, 猜測她的限時動態是寫給誰看的, 然後在要不要飛過去這件事上自我折磨。」
「但我怕啊。」阿豪放下機票,雙手抱頭,
「我現在要是去了,把心裡話全掏出來, 告訴她我這幾個月有多後悔, 結果她如果冷冷地看著我,或者更慘, 身邊已經有人了……那種毫無防備被捅一刀的感覺, 我不知道我承不承受得住。」
「所以你現在是在『穿著盔甲』談戀愛?」
小青在旁邊坐下,邊吃水梨邊插嘴,
「一定要確定對方會說 Yes,你才敢把心拿出來?」
「這是自我保護吧。」阿豪辯解,
「就像玩信任遊戲,你要確定後面那個人 準備好接住你,你才敢往後倒,對吧?」
「錯了。」
森哥放下了吉他,拿過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 語氣變得柔軟卻篤定。
「阿豪,你把『信任』搞錯對象了。
你以為信任是『我相信她還愛我』, 或者是『我相信她會溫柔待我』。」
「難道不是嗎?」小青也好奇地湊過來。
「不是。」森哥搖搖頭,看著遠處城市的燈火,
「真正的信任,是相信你自己。」
阿豪愣住了:「相信我自己?」
「你去京都,毫無保留地把你的真心像自由落體一樣拋出去,不是因為你確信她會接住你。」
森哥的眼神轉向阿豪,溫和地說:
「而是因為你相信,無論她接不接住你, 你都有能力從這個結果裡,拿到你要的東西。」
阿豪皺起眉頭,似乎在消化這段話。
「如果她拒絕我,我還能拿到什麼?」
「真相,還有自由。」森哥說。
小青像是聽懂了什麼,輕聲接話:
「喔……因為如果不去問,阿豪就會一直被困在 『如果當初……』的幻想裡,永遠走不出來。」
「沒錯。」森哥點頭,指著阿豪手中的機票,
「如果你去了,她接住你,那是喜劇,恭喜你。
但如果她沒接住你,你重重摔在地上,痛是會痛, 但你終於『落地』了。你不用再懸在半空中猜測。
你會知道這段故事結束了,你可以哭一場, 然後拍拍屁股去吃一碗好吃的拉麵,買張回程票, 開始新的人生。」
森哥停頓了一下,語氣變得更加深沉:
「所謂的原力心態,不是保證你不受傷, 而是你知道,就算受傷了,這個『傷口』 也是這趟旅程給你的禮物。它讓你死心,讓你成長。當你不再害怕結局是好是壞, 你才能真正地展現你的誠意。」
阿豪低下頭,看著那張機票。
這幾天壓在他胸口的那種窒息感, 似乎隨著森哥的描述,轉化成了一種清冷的決心。
他原本害怕的是「失去她」,但現在他發現,
不飛過去,他才是真正地在「失去自己」。
「所以……」阿豪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乾澀,
「重點不是她回不回頭,而是我敢不敢落地。」
「對。」小青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是落在她懷裡,還是落在京都的土地上, 至少你都腳踏實地了。」
阿豪沈默了幾秒,然後拿起手機,將飛航模式預備的提醒關掉,把機票塞進口袋。
「森哥,你的吉他借我一下。」
「幹嘛?」 「我去練習一下那首她最喜歡的歌。 反正都要自由落體了,姿勢總要帥一點吧。」
露台上的三人都笑了。風吹過來,不再那麼刺骨,
反而帶著一種出發前特有的清爽。
阿豪知道,他即將前往的,
不一定是有她在的溫柔鄉, 但絕對是命運給予機會的青睞之地, 因為他終於不再逃避了。
【後記】
從心態,重新定義了「信任」,進而做到開放。
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裡,
我們太常把信任交到對方手上: 「我信你會愛我」、「我信你不會傷害我」。 這種信任是脆弱的, 因為它仰賴著另一個不可控的人。
故事裡的森哥點出了另一種更強韌的信任
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具備從任何結果中「獲得好處」的能力。 那個好處,也許是破鏡重圓的喜悅,但更多時候, 是看清真相後的死心,是終於能從懸而未決的內耗中解脫的自由。
「六千次的試錯,是失敗嗎?
愛迪生在發明電燈的過程中,從來不這麼認為。
他將其定義為
『成功刪除了六千個錯誤選項』。
心態的強大之處,在於它能改寫失敗的定義,
讓每一次嘗試都變得有意義。」
如同自由落體,最可怕的不是墜落的過程,
而是不知道何時著地。唯有勇敢讓自己「落地」, 無論是落在柔軟的草地還是堅硬的水泥地,
我們才能重新找回支點,再次邁開步伐。
願讀到這裡的你與妳,
都擁有練習墜落的勇氣,在機會的青睞之地, 遇見更強大的自己。
別忘記,我們都是自己的人生故事裏頭,
唯一的「詮釋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