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選舉

圖：《集誌社》

兩星期前，大埔宏福苑的五級大火，相信沒有哪個香港人的情緒，不被牽動著，氣氛本已低沉的社會，更添哀傷悲憤，自己也因而在十一月，又一次開了天窗。

在火災發生前，政府本來正在力谷在剛過去的星期日所進行的立法會（假）選舉。自從數年前，選舉制度被「完善」，市民能直接參與的部份大幅減少，而且非建制派的人，參選的資格也被各種因素褫奪，在沒有真實競爭的情況下，當下香港的選舉，只是一種用來向外界展示香港在形式上仍然有民主的一場表演。被「完善」後的第一屆立法會，議員的立場取態、論政表現等，陋習處處，但也沒有幾多市民有心力去關注，就算是政治熱血者，多數人也無法把九十個議員的名字，都記起來。

所以，在這次「選舉」的前夕，在市面上留意到有不少昔日選舉前夕也不會看到的景象，比如鋪天蓋地都掛滿了呼籲投票的橫額和海報、在社區當眼處放置投票箱公仔、巴士報站機的呼籲字眼等。政府亦採取了各種「利便」投票的措施，數年前還在說香港的投票時間太長，應予以縮短，但這次卻又重新延長至十六個小時，又增設針對公務員、海外公民的專屬票站等；而在投票後，選民可以獲贈感謝卡，有些公司就表示，出示這一張感謝卡，可以換取半日假期，或獲得消費優惠等。本來，政府還有意在選舉前一日，舉行繽紛日和大匯演等。

坦白說，為了一場「選舉」而做那麼多不著邊際、無關痛癢的舉動，只是在欲蓋彌彰，顯得自己對投票人數很沒有信心。這一年，亦看得出政府對於那些呼籲投白票、毀壞選舉海報等舉動，也絕不手軟，除了快速地把涉事者拘捕外，亦用上了強烈的措辭予以譴責。參與選舉的「候選人」，清一色已經預期之中，但這些「候選人」還是很努力的去拉票，製造唇槍舌劍的假象，但就算街道上也掛滿了這些「候選人」的直幡旗海，依然不會有甚麼選舉氣氛可言。選舉論壇亦全由政府一手包辦，不像以前般媒體、公民團體可以直接參與，也確保了安全系數。

2025 年 11 月 26 日，本來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但一場在各種層面上皆可完全避免的無情火，令香港再也回不去某一種從前。當日自己在辦公室裡忙碌著，到黃昏下班前看新聞，才知悉火災的嚴重性，居然可以把整個屋苑吞噬，心情頓時變得沉重，本來想要讀文的意欲也沒有了，一整晚就黏在 Telegram 上追看火災的訊息，及把一些重要資訊 spread 到毛象上廣傳一下。當晚已經開始有不少人在 Telegram 建立不同的群組，自發凝聚各種所需的支援，各種物資亦快速地被籌集和整合起來。

之後兩天，坐在辦公室裡，也只是猶如行屍走肉，心緒都被災情牽動著。雖然網上流傳著一堆跟竹棚相關的爭論，但自己並無心投入這些網絡輿論戰，倒是聚焦於社區裡面的情況，而那兩個晚上下班後，也匆忙地趕入大埔，機動地看看有甚麼事情可以支援。那兩天看著各種愀心的即時新聞，很容易會感到心情低落，但做著一點在地的支援（雖然坦白說，對比起全力統籌物資站的手足，自己的付出真的如皮毛），跟同路人互相訴一下，倒能讓人感到一點實在。

還記得在第一晚乘車前往大埔時，看到有人在 Telegram 上說，在前線救火的消防員，需要沒有醬料的麥當勞包充飢，然後就有人自發在 app 裡下單點了大量的包，分享了單號，再有另一些人充當「步兵」提單把包運到封鎖線前。這種「眾志誠誠」也讓自己印象深刻。

災難當前，不少「候選人」和政黨都曾經暫停選舉工程，而政府雖未明言選舉會否押後，也先把一些選舉論壇 hold 起。這場火災是徹底的人禍，追究的聲音必不會少，而且市民快速地集結起來自發做支援，亦見公民社會的質素和韌性猶在，多少讓人想起 2019 年 campaign 時的香港，亦令極權感到更加害怕。除了有些有識之士在標籤著義工「以災亂港」，讓人貽笑大方，隨後發起「四大訴求」聯署的學生被捕、向外媒吹哨者被噤聲、廣福邨物資站迅速被清場、大公報的棚網報導被下架等，可見極權有意識地要把在自己非可控範圍的異見聲音，消滅於萌芽之中。

最後，政府仍是決定如期進行這一場「選舉」，並且強調著在火災後，更有必要盡快選出新一屆的議員，投入追究火災責任及填塞政策漏洞等工作；不少「候選人」在恢復選舉工程後，也紛紛把查探火災真相和責任，列為自己的政綱，或上任後首先關注的事情。不過，某些跟火災所屬的社區，及屋苑的業主立案法團，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政黨，卻高調指出選情嚴峻，被惡意抹黑，食相難看，最終這個政黨雖然保得住議席的數量，但所得票數，還是出現了幅度不少的下跌。

在本身的投票意欲已經不高的情況下，火災一事，以及政府的一意孤行，多少也帶來一點 push factor。雖然計算投票率的話，今次乃比上一屆稍高一點，但總投票人數仍是有所下跌，不過政府還是「喪事當喜事辦」宣稱選舉獲得圓滿成功；廢票的數字比起去屆，亦有所增加，但個人覺得還是太少了，自己仍然會覺得，比起不投票的無聲控訴，有些表達方式的 mass 足夠大，帶來的效果還是會更加震撼。

這場災難大火讓人心痛，不僅是死傷人數眾多，而且各種交織出這場災難的各種人禍，跟絕大部份香港人，都是息息相關相當貼身的。如不少人所說，在香港擁有一塊磚頭，就無法避免所住的屋苑需要面對大維修工程，圍標造就了天價工程費用，畢生的積蓄被充滿利益瓜葛的「大茶飯團夥」蠶食，工程期間居所變得環境欠佳且充滿安全隱患，而對維修提出各種質疑者，又會被打壓被威脅被滅聲。大維修裡不同階段的弊端陋習，多年來已經有不少人投身自救維權的路，發聲過、反抗過，但仍是撼動不了這巨大的利益架構；而在公民社會變得凋零，敢言的傳媒被殺掉的環境下，這些關乎著市民利益的議題，也無法獲得深入的調查和監察。

最終，所有的惡果，就在一場火災裡，一次過爆發出來，宏福苑的居民，不幸地成為了犧牲者。攪不好的話，若火災是發生在自己居住的屋苑，發生時間是睡夢中的凌晨時間，自己也很有可能成為葬身火海的一員。

而香港人在過去數年，各種為著這個城市未來的抗爭、自救行為，也沒能撼動到麻木不仁的極權，換來的只有更多的打壓和抹黑。這跟圍標的「大茶飯團夥」如何不把居於屋苑裡的市民當作是人，亦確實有點相似。如今有更多香港的城市建設質量問題暴露出來，卑微的質疑空間越來越少，更甚的是，仍然沒有一個政府官員因為此事需要問責下台，都是我城在加速殞落著的種種寫照。

最後，還願逝者安息，倖存者生活安好，真相早日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