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義說,人該為自己的生命賦予意義;虛無主義則冷冷地笑著說:那也是幻覺。
有時我覺得「虛無」並不是一個理論,而是一種氣候,當季節更迭,當街燈下的影子比實體更深,當我們對自己說「沒關係」的那一刻,虛無就悄悄降臨了。它不像死亡那樣劇烈,而是像細雨,無聲無息地滲進每一個縫隙。
***夜裡,風從窗縫裡滲進來,帶著一種說不清的味道,像是潮濕的紙張,也像是夢醒時那一瞬間的空白,一種無名的預感,那是一種存在又不存在的感覺,像月光落在鏡面上,看似照亮了什麼,其實什麼也沒有照亮。
我打開桌上的小燈,光線落在書頁上,薄薄的,像某種快要消失的意識。坐在書桌前,我問自己一個無人能答的問題:「這世界,是虛無的嗎?」這個問題像一顆石子落進深井,久久沒有回聲。
哲學書上說,虛無主義者相信世界沒有固有的意義、價值或目標。可我盯著那盞燈,看著它微微閃爍的光,卻覺得那一瞬的閃爍本身,就有什麼說不出的意義。
也許「意義」不是世界的屬性,而是一場偶然的投影。
我們將心裡的渴望灑在無邊的黑暗裡,看著它在那裡閃爍、消失,然後假裝那就是光。
存在主義者說,沒有意義,那就自己創造,人該為自己的生命賦予意義;而虛無主義者則冷冷地笑著說:那只是另一層幻覺。兩者之間的對話,就像兩個靈魂下著一場永不結束的棋局,非黑即白的望著同一個月亮,一個說那是希望,一個說那只是冷光。
我有時覺得,「虛無」不只是理論,而是一種氣候。
當心裡某處突然變得空蕩,當街上的聲音被時間吞沒,當我們對自己說「沒關係」的那一刻,虛無便悄悄降臨了。它不像死亡那樣劇烈,而是溫柔、細微、無形,像一層霧,你甚至不會察覺自己正在被它包圍,只是某天早晨醒來,發現所有東西都變得輕了,夢、信念、愛、甚至痛苦,都開始失重。
尼采說,虛無主義會摧毀一切舊的價值。
可我想,也許那並不是毀滅,而是一場潔淨;當所有的意義都崩塌之後,剩下的,也許才是最原始的「存在」,是最原始的真實,像海底的一塊岩石,任憑潮水拍打,也只是靜靜地存在著;那樣的存在,既不痛,也不喜,只是「在那裡」,也許那才是最接近真實的狀態。
夜深時,我常醒來,心跳在黑暗裡顯得格外響亮,那時我覺得,虛無並非敵人,而是一位冷靜的觀察者;它不嘲諷、不干涉,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我們掙扎。它知道,人類所謂的愛、信仰、理想,不過是抵禦孤獨與寂寞的所造的燈火,燈火會滅,黑暗不會。
有時我想,也許人生不是尋找意義,而是學會與無意義共處。
像海浪接受月亮的冷光,像樹影接受風的短暫。世界或許本就是虛無的,但這虛無之中,仍有我們的呼吸,而那呼吸本身,也許就是意義。
尼采說,當上帝死去,人類的價值也隨之崩塌。
可他同時又說,這場崩塌,是人類最深刻的自我反省的開始;他並不讚美虛無,但也不逃避它,他只是站在廢墟上,靜靜地注視著塵埃,然後說:「重估一切價值。」
我喜歡這句話。因為在那之後,世界不再是終點,而是一個空白的畫布。
在一切意義被抹除的地方,我們也許終於能自由地描繪自己的存在,哪怕那線條細得幾乎看不見。
所以,虛無主義並不是一場悲劇;它是一種黎明前的沉默,一種等待被重生的空氣,只要我們還能在這片虛空裡呼吸、感受、思考,那麼,即使一切都是幻影,那幻影,也屬於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