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夢、預知夢,與那幾乎滿分的考卷
那是一個日文期中考前的夜晚,宿舍的窗外風聲像翻頁的書,一頁頁地吹過。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正坐在教室裡考日文,眼前的題目一題一題落在紙上,自己手握著筆,筆尖在紙上劃出的聲音乾淨而清晰,像遠方湖面上偶爾掠過的一道風。奇怪的是,我在夢裡就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成績會落在九十八分。夢裡的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正在做夢,那是一種微妙的清醒,像從霧裡看到霧本身。
那兩分去哪裡了?像一顆掉進黑洞的玻璃珠,閃了一下就消失了,夢裡的我開始不安,疑惑的在夢裡反覆檢查答案。那是一份篇幅不小的考卷,除了選擇題,還有問答衍生題,題目像潮水一樣反覆湧來。我一題一題地驗檢視、對照、反覆思索,像在對宇宙審問一個已經決定好的結局;那不是焦慮,而是一種宿命感,一種「已經知道結果卻仍想掙扎」的徒勞。
那一刻我極度清醒,清醒得幾乎能聞到紙張的氣味,甚至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回音。我想,也許我可以把考題背下來,醒來後我一定能寫下這些題目,之後再尋找答案,像偷渡夢境裡的祕密。那應該不算作弊吧?我在夢裡試著背下所有的題目,一字一句,打著如意算盤。
然後,我醒了。
晨光從窗簾的縫隙滲進來,宿舍裡空氣中浮著一種未解的靜謐。我興奮的試著回想那些題目,卻發現腦海裡的字跡全變成一團扭曲的陌生符號,它們像是外星語,又像某種亂碼,密密麻麻地在腦中閃爍,卻無法轉譯成人類的語言,然後逐漸消散,隨著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再也無法想起,只剩下一種奇異的失落感,在胸口輕輕回旋。我嘆了口氣,也許,夢本來就不該被帶回現實。
我當時很篤定我日文會考九十八分,這個美夢,我沒告訴任何人。
人們說,好夢說出來就不會實現,於是我恭敬的讓它沉在心裡,像一顆安靜發光的石頭。
一週後的日文考試,我果然遇見那份熟悉的考卷。題目不難,我輕鬆地答完,像是重演一場早已排練好的戲,並再次仔細檢查為何會有那兩分扣分?哪裡錯了?卻仍舊無法找到。那種無解的感覺,像一條細細的線,牽著我穿越現實與夢境的縫隙。
又一週過去,成績公佈:九十八分!
夢裡的預言毫釐不差!對於這個結果,我並沒有太驚訝,我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個數字,感覺自己正站在夢與現實的邊界上,一切既真實,又不屬於我。那一刻我明白,原來清楚的知道是預知夢,卻也無法改變命運,命定論在我眼前展現了驕傲的姿態,知道未來,只是更清晰地看見「不可改變」,那是宇宙的規則,你可以窺見它,但不能干預它;命運就像宇宙的鐘擺,精準而冷靜地擺動。
像阿卡西紀錄,它只讓你明白真相,卻不賦予你改命的權力。
我有時想,或許那九十八分是宇宙的幽默,提醒我,人永遠無法拿滿分。
我們能做的,只是學著在夢裡保持清醒,在現實裡保持柔軟。
有些事不能改變,但仍然可以被理解、被珍藏、被歌唱。 預知夢也許是我短暫接入了阿卡西紀錄的瞬間,那個據說記錄一切真相的意識之海。但它只告訴我「事實」,卻不賜予我自由,事實並不能讓人明心見性,也不能讓人改命造命。它只是靜靜存在,像天上的星光,照亮你,卻永遠不屬於你。
我後來想,也許「吸引力法則」或「顯化」會是與宇宙對話的另一種更為實際的方式。阿卡西是記錄,而顯化是創造;前者讓我們知道命運的形狀,後者讓我們在命運之間做出選擇。
夜裡,我有時仍會想起那份夢裡的考卷,那些無法解讀的符號在我腦中浮動,像一群緩慢發光的魚,也許它們正游向另一個時空的水面上,等著某個還沒醒來的我,驚喜地發現屬於那個世界的完整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