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比較懶惰│思考還是不思考

「你好，越南證券開戶免出境。」瘦削矮小的陌生男子穿著黑色上衣，對我這麼說。

「蛤？」我只聽懂越南兩個字。

「越南投資歡迎參考看看。」他謙卑地換句話說。

「喔。」我伸出手拿了一張廣告單，繼續快步往前走。 ------

「唷，是我們的課長先生。」白石腳踏公園椅，屁股不客氣地坐在椅背上，拋接著手上的蘋果。

「好說好說。」鞠躬彎腰，我欠身做了個誇張的表演完畢的動作。

「是因為沒在動腦而取得成就的高階主管唷。」

「Excuse me？」

「我說，你會有今天的成就就是因為你很懶惰。」

我露出了黑人問號的表情。

「你啊就只是很快的完成被交辦的工作嘛，為什麼要這樣做？怎樣做會更好？這工作適不適合我，只是因為分數到了這個科系面試上了這間公司，就順理成章地當作這是康莊大道，每天思考折磨自己？Sorry那不是我的工作唷。」他兩手一攤的表情像個黑洞吸引著我砂鍋大的拳頭。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會三天兩頭就中年危機，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不喜歡的工作上又加官晉爵了，就像是糊里糊塗結了婚生了子，糊里糊塗當阿公又帶孫子。」這傢伙句尾又來兩句沒意義的單押。

「那你說說看你那個高貴的腦袋平常在想什麼啊？」我不服氣地問。

「很簡單，現在最困擾我的有兩件事情，」白石伸出了右手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用左手敲了敲食指於是瞬間對我比了個中指。

「第一，你手上的廣告單就是一個問題，」他用中指比著一「你覺得對於全人類來說，拿這張傳單是好還是壞？」

「如果我拿了這張傳單，這個人就可以提早下班，那當然就是好事啊。」我理直氣壯地回答。

「你的論述有個致命的盲點。」白石舉了中指戳了戳我。

「喂喂喂，有點禮貌好嗎同學。」我在心中吶喊著，卻又因為怕打斷聽不到接下來的話而忍了下來。

「你有查證過，如果他們提早發完，是要回去領單子繼續發還是發完就沒事了？你確定不會害他加班嗎？」

「我覺得應該是按件計酬的，之前我住在師大路那邊，下面就是一間派發廣告單的集散據點，就是早上統一領完單子就走了。」

「你『覺得應該』，所以你也不確定嘛。如果因為你拿了這張紙而讓他要多跑回去加班怎麼辦？如果沒有監督機制，拿到傳單就像海角七號的阿嘉一樣通通藏在家裡不就爽賺錢嗎。」

「對耶，還有很辛苦的街頭看板三明治人，沒有人盯著他看，為什麼他還要頂著豔陽站好站滿呢？」

「唉唷，我們的懶惰哥也開始動腦了呢。」他稱讚人的時候語氣還是那麼討人厭。 「第二個問題是，到底要不要用環保餐具呢，這真是千古大謎團啊。」

「你在說什麼廢話啊，當然要用啊，減少使用一次性餐具啊。」我的火氣依舊很大。

「自備環保餐具、用食物袋裝食物再用水清洗，沒有經過計算你怎麼知道這樣不會消耗更多的資源？」

「至少可以減少垃圾量嘛。」我有點不安地回答，怕這又是另一個陷阱。

「那減少的垃圾量，增加了浪費的水量和碳排放量，要用什麼依據來斷定比較環保呢？」

「那你說說應該怎麼做嘛，你這樣不懶惰的想東想西也解決不了問題，只是把自己搞得更心煩。」

「喔，其實我也不知道欸。」這傢伙臉皮還真厚。

「所以你也不知道啊，你也很懶惰好不好，想事情只想一半。」

「我覺得就是因為沒有影分身人才會變得懶惰的，這都是進化論的錯，人怎麼可以沒有影分身呢。」

「因為這樣會有五個Jordan，芝加哥公牛隊就會就會十六連霸，對其他球員來說很不方便。」我好像開始被他牽著鼻子走。

「不會啊，你沒有看瓊斯盃嗎，約旦隊每個人球衣後面都寫著Jordan。」

「我說啊，你腦袋裡到底都裝些什麼啊？」

「我就當作是讚美收下了。」白石笑嘻嘻地說。

「你這種人到底為什麼會很有錢啊？」我忿忿不平地說。

「因為我很懶惰，為了不想要每天被錢追著跑，乾脆搶先一步把他們通通收服。」他擺出了一個丟寶貝球的動作，超尷尬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為了要能夠好好的懶惰，所以要先克服小小的懶惰嗎？」我好像不經意用了略帶佩服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沒有啊，我只是想要一直懶惰，所以拚了老命去了解自己，再用比較適合自己的方式在偷懶。」

我一時語塞，竟想不出用什麼話來反駁他。

「我還是繼續當個懶惰蟲吧。」在前往捷運站的路上，我獨自嘟噥著。 Photo credit: Tim Evanson via Visual Hunt / CC BY-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