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私語〉多年以後的一些感觸

我不愛看宮鬥劇，所以大家都在看的「延熙功略」、「如懿傳」，我都不曾看過。電視裡已重播不知幾次的「甄嬛傳」，我至今也沒有看過一集。

雖沒看過，但大概也知道其中內容，無非是一群女人從花樣年華到年華老去，都在一個封閉系統裡使盡手段與心計去爭奪，那種勾心鬥角會讓我覺得很悽愴。

也許這是我的偏見吧，畢竟我從未看過這幾齣連續劇，也許那其中除了爭奪與欺壓還有其他較為高尚的情操，但要在如此冗長的劇集裡去尋找那一點點光芒，我寧可把同樣的時間用來做其他含金量更高的事情。所以當這些宮鬥劇已經成為一種社交話題時，我就只能在一旁微笑。

但我曾經不只一次走遍真正的紫禁城，看著那些妃嬪所住的宮殿，如此狹窄陰暗，如此冷硬，沒有任何舒適或光亮可言，我不禁要想：這怎麼會是人該住的地方呢？而且一旦入了帝王家的宮牆，一輩子就得被幽禁其中，那樣的一生真是令人不寒而慄，還不如紫禁城外的一株小草花。然後我又想：這是監牢吧？住在這種地方，心胸要寬大也難，這就像一群擠在一個池塘裡的鴨子爭奪有限的浮萍，因為沒有外面的世界可以嚮往，只有扳倒別人才能爭取屬於自己的空間。

不愛看也沒看過宮鬥劇，因為那真的不是我的個性。人生要追求的是海闊天空，是終極的自由，而不是和誰去計較去爭奪。

種種的計較與爭奪，不只是浪費生命，還是扭曲自我的心性，那是我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其實就算想做可能也做不來，這方面我有自知之明，我缺乏那樣的特質，也許基於小說家對人性的觀察，我可以看穿他人的心理狀態，但觀察是一回事，應對是另一回事。與他人複雜的心思周旋，對我來說是一件很消弱能量的事情，那就像把Win10的程式放進XP的系統一樣，根本無法運轉。

因此在多年以後，當我知道自己曾經被某個人當成眼中釘，那人並且使盡手段與心機做了許多不堪的事之後，我才恍然大悟，啊，原來我也曾經演過一齣《甄嬛傳》！只是當時的我並不知情，因此也就渾然不覺。回想起來，那時我雖然覺得背上有點痛，可是真的沒有想到，原來那是因為有人在我的背上插了冷箭的緣故。我不曾回頭看，因此沒有意識到背後發生的事。

後知後覺或許也是一種好事，因為時過境遷，一切都已過去，當真相大白，除了驚呼一聲：「啊！原來是這樣！」其他也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了。或許在那個過程裡，我曾經經歷過一些不舒服的遭遇，但那些都與情感無關，亦沒有對我的心靈造成任何損傷，所以也就無所謂失去。

可能還是有些難過吧，為放冷箭的人惋惜，處心積慮去暗算別人的人，可能也無法感受清風明月的喜悅。陰暗的心很難有真正的快樂。這個世界再大再美再遼闊，對這樣的人而言都視而不見。那才是真正的失去。

對某些人不擇手段想得到的，對另一些人來說不過是過眼雲煙。人與人之間是如此不同，那麼就隨緣好去，各自努力。

也許在許多人的一生裡，都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捲入《甄嬛傳》一般的劇情，但無論如何，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我們失去屬於我們的平靜，尤其是那些懷著惡意的人與藏著陰暗的事，為了這樣的人和這樣的事生氣只是一種沒有意義的損傷，所以知道以後就一笑置之，然後與其人其事保持距離，遙遠的、不同星系的、永不相交的距離。

親愛的，但願你能在我的文字裡，讀到自己的內心。

開花的樹

彭樹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