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ael J.Sandel提過三個關於金錢如何影響道德判斷的例子。
第一個是關於瑞士的核廢料。瑞士是個重度依賴核電的國家,他們核能佔總發電量的40%左右(台灣只有10%上下),而全世界使用核電的國家都要面對的問題,就是沒有任何地區願意接受核廢料。
經過評估,有一個僅有2100名居民的小村莊被列入可能貯放的地址,經濟學家在那裡進行調查:「如果國會決議在此興建核廢料貯存設施,你們是否接受?」
出乎意料的,有51%的居民願意為了國家、為了自己的公民義務而接受核廢料,於是經濟學家又問了下一題:「如果興建貯存設施會額外每年提供補償金,你們是否接受?」當年是1993年,補償金的金額大約是每年8700美元,這金額已經超過多數家庭的月收入,大家可以猜猜,同意的居民比例變成多少?
答案是25%。多了補償金,同意人數卻比原本還少了一半。而在反對的人中,有83%的居民表示,選擇了核電,那接受核廢料就是公民義務,他們接受不是因為金錢,也不會被金錢收買。
第二個例子是關於以色列的捐款實驗,以色列高中生會在每年的「捐款日」組隊,為了諸如癌症、身障兒童等社會議題挨家挨戶地募款,經濟學家們找了三組高中生,他們對第一組學生進行一場激勵的演說,對第二組學生提供募款金額的1%當獎金,對第三組學生提供募款金額的10%當獎金。
如果我們都是經濟動物、都只追求物質生活的話,那想必是獎金最高的第三組可以募到最多金額吧?結果出爐,第三組的確比第二組高,但募款金額最高的,卻是完全沒有獎金、單純帶著一顆善良的心出發的第一組,他們比第三組多了9%,比第二組多了55%。
最後一個例子,是關於某間家長們總是遲接小孩的托兒所,為了降低家長遲到的比率,托兒所對遲到的家長處以罰款,結果,遲到的比例不但沒有下降,反而上升了將近一倍,因為家長們開始把罰金當成是他們願意支付的「遲到費」,忽略了原本的責任感。
更慘的是,12個禮拜後,由於遲到人數不減反增,托兒所決定取消罰金,但遲到的人數卻一直停留在最糟的水平,始終沒有減少。
Sandel為此下了兩個結論:
一、真正有價值的,是公民的道德心跟責任感,即使從經濟學的角度,培養公民的道德心跟責任感都更符合效益(即便這不是正確看待道德的方式)。
二、當你試圖用金錢收買道德價值時,不僅成本高昂,更重要的是會造成人心的腐壞,而且這種腐敗可能是無法逆轉的過程,就像那些認為遲到的錯誤可以用金錢彌補的家長一樣,道德責任感一旦腐壞,舊有的美德就很難重拾。
大家都知道我們生活在一個科技進步的飛快的年代,卻鮮少有人注意到,我們也處在一個市場經濟快速侵蝕我們道德社群的年代,以前我們頂多就是買賣演唱會的黃牛票,現在我們可以付錢請人幫我們排隊掛號熱門的醫生;以前政府會懲罰排放過多污染的公司,現在歐盟經營的碳排放市場允許企業購買或出售污染的權利;當市場的誘因越來越大,就有越來越多人願意出賣人性的尊嚴來換取利潤,這也讓尊嚴變得越來越沒有價值。
按照Sandel的說法,這種價值一旦腐化,可能就是無法逆轉的過程。
也許NBA可以為了市場,忽視中國對人權的侵犯,也許遊戲公司可以為了市場,懲罰關心香港情況的工作人員與選手,但身為台灣人,我們就生活在中國試圖腐化這個世界普世價值的最前線,美國人的退讓換來的是滿滿的荷包,然後一張頭等艙的機票他們就能跨越整個太平洋回到自己的國家,可是台灣人,我們再退一步,中國人就踩進我們的家了,你不能假裝這種對普世價值的侵犯對我們沒有影響。
這不只是我們的政治人物總是對中國卑躬屈膝的問題,更是我們的藝人必須宣稱自己的中國人的問題,是我們的商人要承認92共識中國台灣才能作生意的問題,當我們越來越習慣「默默賺錢,不要惹怒中國」的生活方式、當我們選擇那些無視台灣主權,滿口拚經濟、發大財的政治人物,換來的,就是我們將失去對尊嚴、對人權、還有對這片土地的責任感,變得一切以金錢為歸依。
如果Sandel的理論為真,那這過程可能是無法逆轉的,跪得太久就無法重新站起來,那我們也無法期待將來中國登門踏戶的那天,失去道德責任感的我們會像香港人一樣奮戰。那些以為自己可以兩面討好、以為自己在賣弄著小聰明的政治人物、藝人或商人們,還有那些崇尚市場經濟,覺得不過是賺錢出賣尊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台灣人們,全都是落入中國的陷阱而不自知,最終造成的結果,就是中國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地「買下台灣」,如果我們想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從政府到人民都必須拿出我們的道德責任感,把對這些人的譴責跟抵制付諸於實際的行動,否則,未來我們都將失去自己的名字,也許是戴上口罩,也許,只剩下彼此在集中營裡的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