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們知道的是......-微小說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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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紅綠綠的糖果離地160公分緩緩飛翔，剛好是雙眼平視的距離。但三十年前她就不再看一眼，到現在連原因也忘了。多汁香甜的水果也是，無論是有翅膀的香蕉或是裝載螺旋槳的橘子、蘋果。

「我不吃甜食、不吃水果」。

從相處後她就常常對我說，聲調裡有一種鏗鏘的堅定。我問：「為什麼？」她聳聳肩，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我常將剝好的橘子、切片的蘋果遞過去。聽到的是：「你自己吃吧！」搭配著她脖頸轉向與厭惡的聲調。

偶而直接遞到嘴裡，她才勉強吃了幾口。

那天，我的意識順著咀嚼與唾液進入她的血液。循環到腦部時我刻意停留，想看看那些對於甜食、水果的「喜歡與厭惡」或「記憶與遺忘」。幾分鐘後我發現左側微量的電波指標是「喜歡」與「遺忘」；右側較高的電波指標是「厭惡」與「記憶」；我疑惑了，這是甚麼指標？

日子繼續在厭惡甜食與拒絕水果中拉扯。但其實這些都沒甚麼，誰沒有一些厭惡、喜好呢？像我不太吃肉，喜歡青菜；喜歡喝茶，不喝咖啡。但直到年節陪她回家探望父母，才真正知道一些她已經遺忘的過去，或是說……原因。

伯母說：「她小時候很愛吃的啊！」伯父說：「以前我賒帳都買水果回家……」我愣住了；也大概知曉原因。家中五個小孩，食指浩繁，於是她從八歲就告訴自己：「我不喜歡甜食、水果」，結果就真的不喜歡了。

那天之後，我沒再勉強她吃甜食、水果。只是偶而輕聲告訴她：「冰箱的乳酪蛋糕、芭樂、香蕉，再不吃就要壞了……」

慢慢的，她開始主動吃了。還告訴我：「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好像開始喜歡吃甜食、水果」。我看著她輕聲回答：「喜歡吃就吃吧！」

她起身走向冰箱拿了一顆蘋果，削皮、切片送到我嘴裡；我細細的咀嚼她三十年來的壓抑。而甜食、水果，在她八歲時的記憶裡，原來是貧窮與苦澀交雜的不堪。

紅紅綠綠的糖果離地緩緩飛翔，有翅膀的香蕉或是裝載螺旋槳的橘子、蘋果，慢慢飛進她的懷裡；五彩繽紛，有她幼時燦爛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