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 |《末代皇帝》：溥儀的顛沛與流離

殘敗的紫禁城牆，邁向垂暮的皇權，義大利導演柏納多‧貝托魯奇（Bernardo Bertolucci）鏡頭下的《末代皇帝》詩意又荒誕，交織奇幻與真實，譜出溥儀命途多舛的一生。

作為末代帝王，溥儀從未親政，卻受政局百般操弄，人生充滿戲劇性。三歲時與掌權中國半世紀的女人慈禧短暫交會，見她崩逝於大殿，再經歷群臣跪拜；六歲不尋常地從乳母王焦氏身上索求慰藉；十五歲母親病逝，直奔城門的焦急、憤怒與想念，卻仍未帶他衝破這座政治牢籠。

而後，尊龍把年少溥儀的英氣自負、中年溥儀的風流倜儻，及老年溥儀的淒涼滄桑詮釋得絲絲入扣，讓人得以窺見集尊榮於一身的表象下，溥儀作為人，仍有那麼一絲絕望、孤寂及渴望自由的心。

電影裡，溥儀的失落總不斷積累。自幼與太監相伴，缺乏同齡朋友，還要面對花園宮苑內的前朝舊人。直至西洋太傅的介入和配上眼鏡，才看清楚天子腳下的家國動盪。一直渴望走出的那扇大門，卻未預料是由敵軍迫開。後在一次次妄想復國中，又一次次地被利用。當他在雪地上奔跑，仍追不回他最熟悉的婉容，痛心的遙望將這個男人的潦倒推向了高峰。

片頭的皇帝御璽是皇權，也是溥儀身分的象徵；而諾大的宮殿，既是家也是權力的中心。權力的更迭將這位滿清的替罪羔羊在抑鬱裡洗舊。當電影最後一幕，溥儀兒時喜愛的蟋蟀從罐裡被釋放，這個被囚禁一生的帝王，也終於走下注定由他上演的歷史舞台，離開了萬眾的唏噓。

片中還有許多經典場面，如溥儀婉容新婚夜、溥儀剪去長辮、妻妾三人同床、故宮打網球、婉容吃花，甚至溥儀入宮時所見的落後駱駝商隊與民間常景，都頗有考究。貝托魯奇的手法在當時顯然大膽前衛，一針見血又不失藝術高度。為全片穿針引線的坂本龍一的配樂，結合西洋樂與中國古樂，也營造出當時年代氛圍，將末代皇帝的悲哀推向隆重又自帶悲劇色彩的宏大視角。紫禁城的陰鬱沉重透過燈光、色調展現出來，乃至於太和殿實體拍攝，都使《末代皇帝》成為一代經典，堪稱絕響。

今日重映的32週年數位修復版長162分鐘，比起電視版，捨去配角支線、著重刻劃溥儀自童年的壓抑和失去自我，更突顯了他棋子人生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