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篇為方格子「每個人的香港」徵文活動所提供之「黑帽計畫」機制,幫助需要以匿名機制進行投稿的作者發表文章。
燈光璀璨繁榮的城市,被人美名為「東方之珠」的城市,是我的出生地,亦是令我失望、絕望、充滿希望、真切地感受到喜怒哀樂的地方。
九十後的孩子
作為九十年代、回歸前出生的孩子,我們感受到強烈的變化。
小時候,還不太懂太深奧的事情,亦不知道這個社會的運作如何,我一直以為香港是國家。直到常識課提到一國兩制,直到家人帶我到解放軍軍營參觀。「九十後」的孩子是幸福的,我們享受大人送給我們的結果,擁抱住各式各樣的文化和兒時回憶。我們還是平凡地、開心地成長。
我們有很多不同的玩具,大多數的孩子不需要像現在的小孩子不論階層也被逼在起跑線上比額,我們回家還可以看看電視或是到街上玩。我們還保有選擇權。儘管這個選擇權的後果是我們長大後必須獨力承擔。
小學年代,偶然會有轉校生,他們都是說廣東話,用語也很地道,隨便問他們從哪區搬過來,能玩能聊就好。高小的我感受到升中需要「證書」、「獎狀」用在面試上證明自己的壓力,當時的好朋友活躍參與不同活動,那時就跟著他們一起參加,其中一個印象深刻的是:國民教育大使。
關於內容實際已經很曖昧,算是了解更多關於國父孫中山的事跡。對啊,那時候還是談論孫中山的年代。當所有活動完結後,我還很開心,因為我好像更懂關於香港的過去。
中學年代,我更切身地感受到另一種文化衝擊。
我不是就讀甚麼名校,是一般地區內不上不下的學校。中一第一學期完結,大家熱烈討論自己的全級排名,第一、二名都是比我年長的同學包辦。當時的我還讚嘆他們的厲害,和第二名的聊聊天,打算吸取讀書的秘笈,才知道他是在中國成長的孩子。他在中文科的成績出色,老師經常把他的答案和作文貼堂讓大家欣賞;他在英文的表現的確稍遜,但也不完全影響總分,因為他比誰都更努力。
那時的我很佩服他的努力。儘管如此,我還是渾渾噩噩在中學打混。
後來發現,原來自己級內蠻多這樣的學生,分別只在來港的年份,吸收香港文化多少的程度,我班裡這些孩子大多能成為老師的寵兒。可是,也不是每一個人能夠完全融合其中,甚至我們反轉過來融入他們。那時候,中國的文創、還有動畫漫畫的翻譯組還挺不錯,很多人都受惠過 。而且我們發現那些學生用字都不會被老師說口語,而且文筆好,一部份的人開始嘗試學習他們的用語。
直到高中,這個情況稍微扭曲,產生轉變。
國民教育之下
高中我遇到人生其中一位恩師,她到我們班教中文,我記得,她有指出普通話的口語不能當成中文的書面語。
那一刻晴天霹靂,原來說普通話的口語不是完全書面語,這個指點提醒了曾經學習過中國文創寫作的我。
經常被政府高官提到要改變的通識科,或許是令我們這一代直接覺醒、埋下根苗其中一個主因。那時候,我們開始練考題,同時還是有一點趣味,我們與另一班人為國民教育來了一場角色扮演。
我是扮演其中一方支持國民教育的持份者。
我的組員不想做,但不知為何通識的老師對我們組寄於厚望,督促看似最聽話的我好好看資料了解內容扮演角色。
那天角色扮演(其實是吵架)的結果,我們組勝利了——幾乎是我一個人獨力支撐下去,說出口的論點論據現在想起也覺得荒謬好笑。或許代入角色久了,那一刻有種奇妙的感覺,國民教育挺不錯啊。到後來,學民思潮冒起,我還記得那些資料的內容,從另一角度代入,不過是糖衣毒藥。
國民教育事件令我對同年代的黃之鋒的勇敢和挺身而出充滿佩服和敬重。我記憶中的通識科裡有「反高鐵」、「菜園村」、「皇后碼頭」、「法治」,還有中國課題的城鄉差距、三農問題,還有六四。這些事情曾經成為課堂議題,或許是老師的一時興致,怎樣接受和消化這些議題也是我們的選擇權,而我選擇了記住一切好與不好。
國民教育令我了解到,小時候那些平凡生活不是理所當然,後來香港電視牌照風波同理。仔細想想,沒有人反抗的話,我們被滲透到底也不知道,同化了就會覺得香港的變化是理所當然,也不想再左閃右避,視而不見,畢竟躲到最後就逼到懸崖,難道要跳下去嗎?
我不想這樣。或許這就是大家提到的覺醒。
雨傘運動之後
二零一四年,我不是活躍參與份子,但努力過把事情推廣給不了解不知情的朋友。在電視看到催淚彈發射,聽到家人的冷嘲熱諷,第一次因為政見與家人吵架,氣得流了眼淚。到一四年十一月,所謂最後一次衝擊,看到大家心散了,很失望,但心底沒放棄。
二零一六年,我看到新的希望,也認同本土派觀點。曾經問過新界東的朋友最後不選擇梁天琦的原因,那時不解他的決擇,現在倒是懂了;曾經也遷怒說本土派是鬼的人。 一六年的混亂不堪,令我比一四年更心灰意冷,也不再對香港抱有期望,我開始放棄關心這些事情,冷眼旁觀,卻發現當時香港的變化不斷加速,大家不再抗拒中國年輕人文化,我的朋友、年輕世代到中國喝喜茶、海底撈、玩抖音,沒有嘗試這些東西的我才是落伍的人。街上的小學生、中學生說的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也甚少找到街上說廣東話的學生;教導補習學生時,說不出普通話的我被很多小學生嘲笑過。
可是我也不想改變太多,我寧願落伍,也寧願說不出一口流利普通話⋯⋯為了工作我還是練過。
每一件事的出現把繁華與獨特的虛幻瓦解。燈光璀璨的燈光滅掉不過是令人侷促的「石屎森林」,人們仍然不相信制度從根底腐爛,不影響自己的當作看不到。
「一六年的事件不發生的話,我們還有法治,還能相信這個制度,還有那些代議士為我們在議會上發聲,從議會改變制度。」直到去年,到現在,說這句話的人直接面對的是更惡劣、更直接的局面。
我們在去年看到香港人的團結,看到冷漠、愛擺臭臉的香港人如何一次又一次做出與之相反的行為。
這個城市很擠逼,壓力大得微笑也是奢侈。你說參與當中的香港人性格真的這麼好嗎?是的,也不是。不少時候,總會聽到年紀相近的人呼喝,關鍵時刻卻有默契地配合。
從這場運動,年輕一代看不見未來,視之為終局而戰,犧牲不斷增加,卻換不到合理的結果,甚至更惡劣的環境,有些人明白香港需要根治的方法,但在這之前,我們需要承受黑暗的環境。願意汗流浹背,堅持一整年多的大家終於發現,原來大家這麼喜歡香港。
儘管如此,國安法來到的現在,還是有人認為避開自然平安無事,可是,都走到這一步了,香港人可以回到一九年六月嗎?
每一個人心中希望香港變好,即使曾經融合過,到最後還是醒來把香港拉回來,即使曾經有多不喜歡這個冷漠城市,還是選擇留下來為她付出。
還是覺得不可思議,身存現在的自己偶然還是想到兒時天真無邪地以為香港不只是城市這麼簡單的自己可是,那個唯一出路,不是每一個出來的人可以叫出來的口號,也不是每個人相信可以實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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