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08|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釀特務｜桃影2020｜真實事件改編電影的力量：專訪《孤味》女主角陳淑芳、導演許承傑

《孤味》的劇本與短片吸引了徐若瑄親自監製與演出，除了邀到陳淑芳擔任主角外，更有金馬影后謝盈萱與孫可芳、新銳演員陳姸霏等演員參與，堪稱年度最豪華卡司台片。電影描述一個台灣家庭在男人離開以後，剩下一家女人互相扶持過生活，但心中仍因男人而有憾。故事從陳淑芳飾演的老妻幫離家的男人辦後事開始說起，既往前回顧其人生、也往後醞釀出了一股遲來的女性覺醒力量。

《孤味》改編自許承傑導演的親身經歷，陳淑芳所飾演的女主角，就是自小與導演最親的外婆。這天下午，《釀電影》在日式老屋改建、古味飄香的金錦町專訪本片的兩位靈魂人物。「我家人第一次聽到我說要拍阿嬤的故事，還以為是要把她比較阿信的那一面呈現出來。後來看了短片，才知道拍的是阿公離開阿嬤多年後過世，阿嬤幫她辦喪禮，後來跟阿公在一起的小三也出現在我們家裡的那一段。我知道那不是我家人原來期待的故事，本來也擔心親戚看到以後的反應，但大家看完以後都滿平和的。」來自台南的許承傑導演如是說。

在國外念電影的經驗告訴許承傑導演，西方觀眾對於亞洲電影自有其接受度，並不需要特別去迎合或討好歐美觀影胃口，也不擔心亞洲女性的故事讓人難懂。淑芳阿姨認為台灣女性處境其實普遍可憐：「比如說一個女人生長自一個家庭，嫁人就變成是別人家的人，但離婚的話，就算一輩子都在幫忙養育對方家庭的小孩，也不能進對方家庭的牌位。」

付出了一生，但兩邊不是人，這樣的台灣女人故事說不完，但其實小三處境也不好過。導演解釋：「一般戲劇對於小三的想像難免刻板。《孤味》找來丁寧姐進劇組以後，她在角色功課上準備很足，思考得很深，並沒有展現太多常見的小三會有的愧疚或卑微感，我們於是在劇本上跟著有所調整，讓她演出『佛系小三』的面貌。」

台灣近年不乏將優秀短片翻拍成長片的案例，《孤味》、《大佛》與《屍憶》皆是從短片長成長片。《孤味》長片版沒有加上「普拉斯」，也不純粹只是「短片加長版」，雖留下了導演親身體驗過的「阿嬤幫阿公辦喪禮」的故事原型，但人物設定與眾角色遭遇都容納進更多田調後的台灣女性面貌。許承傑導演自招：「短片裡的很多劇情，我是原封不動、直接把真實個人經驗拍進片子裡，看短片版的親戚可以分辨出電影裡的角色誰是誰。但長片版本的所有角色，從職業到個性都調動很多，大家就沒辦法拉椅子坐了。」

導演更笑說，知道親戚大家都想當徐若瑄，所以表兄弟姊妹也都提醒導演千萬不要讓誰產生誤會。

徐若瑄在長片版擔任要角，在片場更是淑芳阿姨的得力助手。淑芳阿姨開玩笑說：「我的助理嫌我囉唆、問東問西，有時候都不理我。後來都是徐若瑄過來耐心幫忙解釋一切。」淑芳阿姨問東問西的焦慮來自在電影中擔任女主角，壓力山大：「畢竟我 82 歲了，不是 28 歲。」

導演則認為淑芳阿姨只是敬業：「拍短片的時候是第一次跟淑芳阿姨合作，當時劇組現場是混亂的，但阿姨一直很穩定，幫了不少忙。後來拍長片已經有了默契，其實跟她是最不需要花太多時間溝通的。」淑芳阿姨則笑說：「但導演讓我最辛苦的地方，是拍戲全程都不讓我哭。後來我還跟導演要求至少讓我哭一場，要不然眼淚都含在眼框裡面，很內傷。」《孤味》能治女性觀眾乾眼症，進場前建議帶好足夠的面紙備用。

《孤味》的動人來自於不是刻意逼你落淚。淑芳阿姨帶著高達一甲子的戲齡經歷，演繹一個不願離婚的老嫗與其晚年家庭關係，她的人生選擇漸漸受到女兒們和孫女的影響，在傳統和新潮之間找到屬於自己的人生決定。陳淑芳回首自身演員職涯，從國立藝專畢業後就出道拍戲，一路以來其實生活單純、很少應酬，坦言以前演戲會過度拼命認真，時刻姿態都想要做足，但至今已經懂得放鬆：「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實實地演就好。」這一份實，讓阿嬤一角在執著與淡然之間，站上了令人為之眼睛一亮的迷人平衡點。

一切並不容易。「我們家就我一個女兒，我姊妹伴不多，很少瞭解女生。」拍《孤味》遇到這麼多種女兒面貌，讓淑芳阿姨眼界大開：「我從來沒有遇過在電影裡面的那些女孩。」然而淑芳阿姨也抱持開放的心態去面對這些女性角色，戲裡戲外都努力以不與年輕人產生代溝為前提相處：「現在在這個圈子裡頭，我希望自己跟現代女性一樣。拍完《孤味》，要我選的話，我也會跟戲裡面的主角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

作為難得一見、純度極高的台灣女性故事電影，《孤味》劇組女性工作人員高達八成，卻非刻意為之，導演說冥冥中找來志同道合的劇組伙伴就變成了這樣的結果：「而且這次是在台南拍攝，幕後工作人員也有很多在地台南人。」但有趣的是，全片幕前也只有孫可芳是土生土長的台南人，為此劇組耗費不少心力在訓練眾演員群講台南腔台語。導演的結論是：「最後，台南腔說得最標準的是楊一展，他很有語言天分（笑）。」

最後，導演透露片中陳姸霏所飾演的孫女角色正是真實世界的自己。當時他 13 歲，代表媽媽回到外婆家與阿嬤一起住、親眼目睹辦喪事期間所發生的故事，至於短片長片皆把孫子變成孫女的角色設定，純粹是因為導演希望能讓三代女生之間的內心話可以講得更開，也得以讓阿嬤的中二個性不吝在孫女面前呈現出來，讓大家看見家人之間更真實的相處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