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灰姑娘,珠光寶氣時便是宴會的焦點,風塵滿面時卻連王子也認不出來。影片在這裡上升到切斯特頓在《布朗神父探案集》中經常借障眼法來加以諷刺的社會寓意:人們其實無法區分紳士和侍者,因為兩者的禮服是一樣的。 本期电影 表現主義電影留給後世的最大遺產,或許是人影的使用(圖 8)。 F·W·茂瑙,默片時代最偉大的導演之一,我們已經談論過他的兩部電影,《諾斯費拉圖(1922)》和《浮士德(1926)》。他在《諾斯費拉圖》中貢獻了史上最驚豔又最嚇人的鬼影(圖 7),這個鏡頭極端簡潔,設色僅限黑白,構圖不外乎門框、牆角和欄杆投影的筆直線條,加上吸血鬼的影子,就造成一種剪紙般的設計感。隨著吸血鬼的緩慢逼近,那只利爪的影子由於經過牆壁轉角的不同截面而交替伸縮,好像影子本身擁有了蠕蟲般的生命形態。光是影的互補,對光的使用也可以視作對影的使用的一種變體。 圖 7 《諾斯費拉圖》劇照。 《玩家馬布斯博士》描寫舞蹈演員卡羅紮在獄中失眠時,只是讓演員坐在床上保持一個姿勢不動,而令窗戶投射在牆壁上的光斑朝著她輪番移近又移遠(圖 8一排中)。這一手法已經超越了表現主義通常對空間的扭曲,而進化到對時間的扭曲。通過光斑的往復移動,這組鏡頭如同在快進,而演員在光斑往復移動的幾個循環之內呆坐不動,就好似她在連續數日之中失魂落魄如癡如狂一樣,同時,那光斑從未移出視野,也營造出一種失眠帶來的極晝錯覺。 人影元素輕鬆地超越了表現主義流派,而在各種驚悚電影中得到了廣泛的使用。有時,它用來避免過於血腥、慘酷的畫面,或者恰恰相反,用來讓畫面更加恐怖(圖 8一排左、右及二排左);有時,它用來規避限於視效技術而無法實現的幻想情節(圖 8二排左);有時,它用來表達一個角色落入了另一個角色的網罟,或者危險的逼近(圖 8二排左,三排中、右,四排);有時,它用來暗喻一個角色的陰暗面(圖 8二排中、右及三排左)。 圖 8 一排左:《卡裡加裡博士的小屋》劇照。一排中:《玩家馬布斯博士》劇照。一排右:《吸血鬼(1931)》劇照。二排左:《諾斯費拉圖》劇照。二排中:《惡魔》劇照。二排右:《懺情記》劇照。三排左:《雙重賠償》劇照。三排中:《雙重賠償》劇照。三排右:《兇手就在我們中間》劇照。四排左:《房客》劇照。四排中:《奪寶奇兵》劇照。四排右:《驚情四百年》劇照。 一部我們後面還會詳細討論的電影《第三人》尤其集中地使用了這種手法(圖 9),特別是用它來表現一個角色正在逃避的追蹤者(圖 9左上、右下)。讓人影與建築物外側的惡魔石雕同框,並且利用透視原理使位於近處的惡魔石雕顯著放大,也會產生詭異、神秘、荒誕、悚然的奇效(圖 9左下)。 現在應當來回答一個上面被我們忽略掉的問題:為什麼人影這麼普通的東西會是表現主義的呢?這個問題從技術層面來解答比較好:因為這些人影都不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