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誓旦旦的詭術｜從荷馬史詩「伊里亞德」談雅典娜的戰爭智慧

伊里亞德（Illiad）相傳是古代盲詩人荷馬所做，內容以希臘聯軍統帥阿伽門農（Agamemnon）大將與阿基里斯（Achiles）的爭吵為開端，集中描寫了敘述希臘聯軍圍攻小亞細亞城市特洛伊（Troy）的戰爭結束前五十天所發生的事。

伊里亞德被視為西方文學的基石，但根據歷史學家的判斷，荷馬大約生活在西元前750年到800年左右，而他講述的特洛伊戰爭應該是發生在其五百年之前或更早。也就是說，荷馬可能只是許多轉述這場戰爭中的吟遊詩人當中，技巧特別傑出或者訥別受聽眾歡迎的一位。如果以物質文明作為分期依據的話，我們可以說特洛伊戰爭發生在青銅時期的愛琴海文明，而荷馬則是生活在核心文明由青銅漸往鐵器發展時，希臘諸城邦則逐漸脫離周邊文化影響，逐步形成「自我意識」的時代。

因此，當我們在閱讀「伊里亞德」時可以思索的是，在這首史詩中，究竟透露出希臘人（乃至「崇尚希臘雅典的西方人」）什麼樣的戰略史觀？

也許，讓我們從引發戰爭的海倫（Helen）開始說起。

海倫是天神宙斯的女兒，因為宙斯的風流所以本身的身世就帶著複雜的情愛與利益糾葛。海倫的美有著世間無以倫比的魅力，因此她的父親聽從了足智多謀的奧德修斯(Odysseus)的建議，要求所有愛慕海倫的求婚者立誓：「無論海倫選了誰，每個人都必須接受這個結果，並支持這場婚姻。如果日後這場婚姻發生問題，所有今日的求婚者都必須站在丈夫這邊，為他出力。」每位求婚者因此都立下了誓言，為這樁婚姻背書，而海倫也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與梅涅勞斯（Menelaus）成婚。婚後，梅涅勞斯將海倫接到斯巴達，而後，在帕里斯（Paris）王子到斯巴達作客時，放棄了自己原先選擇的丈夫而與帕里斯一同私奔到特洛伊時，不甘受辱的梅涅勞斯就找到哥哥阿加曼儂，要帕里斯付出代價。

阿加曼儂於是找上了當初為海倫的婚姻出主意的奧德修斯，召集所有曾向海倫求婚的人，要他們遵守當初立下的誓言，協助解決這件事。對他們而言，帕里斯搶走的，不僅只是一個絕世美女而已，她背棄的是希臘人最重視的誓言。

從這個立場出發，我們就比較容易理解為何伊里亞德的第一主角是「阿基里斯」（Achiles） ——阿基里斯代表的是實力，他行動敏捷，武藝高強，但火爆直率的脾氣與重視榮譽的性格讓他與聯軍統帥阿加曼儂發生爭執，一度不願為希臘聯軍效勞，甚至連奧德修斯率眾請他回到聯隊，他都回以：「口是心非的人如地獄之門，令我厭惡。」

另一方面，特洛伊人的主將「赫克托」（Hector）卻在自家的會議中，在仇恨和狂熱的引導下，錯失了經由談判取得和平的機會，一心想要發動戰事。

戰鬥開始後，赫克托橫衝直撞地打退了希臘聯軍，阿基里斯的好友也在戰鬥中死亡，這個事故讓阿基里斯重披戰袍，追殺赫克托。最後，赫克托被阿基里斯刺中脖子而喪命。

兩大陣營的對峙似乎至此勝負已分，通俗的英雄故事應該在此劃下句點。但是，在荷馬的故事中，阿基里斯後來卻死於引發戰爭的帕里斯之手。

希臘聯軍全靠替海倫的父親獻策的奧德修斯想出了「木馬之計」，才終結了對特洛伊的十年戰爭。

（下圖的圖片來源為 Troia，其下的木馬為土耳其政府在1975年所建）

木馬無疑是個詭計，但是多虧了雅典娜的相助，縱然特洛伊人一方有人察覺不對勁，但特洛伊人還是中了計，把木馬拖進城內。夜裡，躲在木馬中的希臘人出動，與城外的士兵裡應外合，特洛伊城就此陷落在無止盡的洗劫和屠殺之中。

對於這部史詩的解讀從不單一，各種改寫的版本也各有觀點 ，然而，如果我們回顧整個特洛伊戰事的開始與終結，我們可以發現這部長詩的本身其實是一個巨大的悖論。希臘人為了自身的誓言和榮譽而一起出戰，卻就此陷入十年的苦戰和耗損無法脫身，最後，只能憑藉善謀的智慧女神雅典娜相助，攻陷特洛伊城，踏上歸鄉之路。

因此，故事一開始的主角阿基里斯死了，得以回家的是與雅典娜形成親密聯盟的奧德修斯。

（下圖是在電影 Troy:Fall of a City中由英國演員Ｊoseph Mawle 扮演的奧德修斯 的

當然，奧德修斯也為自己的詭計付出了代價，奧德修斯的回鄉路和攻城一樣充滿挑戰，而這些，在荷馬的另一部敘事長詩「奧德賽」（Odyssey）當中，都是海神波賽冬（Poseidon）對奧德修斯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