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有幸參與【Filmosa x 無影無蹤】合作之線上對談,與煌德對話〈不斷死而復生的法國影評〉,試圖延伸討論,希冀能對「電影存在生態」提出一種探索,將議題以4 篇獨立小論文表現-
〈電影筆記〉七十年,不斷生存危機與戰鬥
法國電影生存環境,與競合方向
「反電影」作為「解藥」-閱讀阿薩亞斯爭議著作《電影現在式》
台灣電影如何共振法國〈電影筆記〉理念-「反人類中心主義」
在此呈現終章-第四篇!
「電影民主化」-法國新浪潮如何波動世界新電影
這個連結台灣電影與法國〈電影筆記〉(Cahiers du cinéma)之題目,靈感其實全來自導演阿薩亞斯(Olivier Assayas)2020年寫下的《電影現在式》(Le Temps présent du cinéma),其中一小句話-在這本「反電影作為解藥」的爭議著作中,雖然事實上完全沒提到台灣電影,卻明確指出,〈電影筆記〉從創辦之初,如何反抗菁英美學主義,讓電影從「純粹美學」解放,不僅隨即在法掀起新浪潮,更數十年波動世界,「引發世界電影浪潮」,其中我們讀者,完全可以從這段話,延伸解讀至台灣新電影…
阿薩亞斯本人作為影評人和導演,正是〈電影筆記〉從思想到實踐上,連結台、法電影的首要關鍵人物。八十年代中,身為筆記的新銳影評人,阿薩亞斯受命飛到香港,調查方興未艾的香港新浪潮,沒想到在只是路過的太平洋小島,遇見侯孝賢、楊德昌、陳國富等年輕電影人,回到歐洲之後,第一手報導島嶼正在發生的電影運動,成為將台灣新電影引薦給法國的第一人… 阿薩亞斯和台灣電影的關係不僅於影評,也在電影實踐-他不但拍攝了著名的新電影紀錄片-《侯孝賢畫像》(HHH - Portrait de Hou Hsiao Hsien, 1999),更在其劇情長片中,與侯導風格共振,如兩位導演同在奧賽美術館( Musée d’Orsay)的支持下,拍攝都以茱麗葉·畢諾許(Juliette Binoche)作為女角的兩部生活光線電影-《紅氣球》(Le Voyage du ballon rouge, 2007),與《夏日時光》(L'Heure d'été, 2008)。
阿薩亞斯在《電影現在式》企圖將〈電影筆記〉七十年思想演變,共鳴世界新浪潮的發展,例如當時新銳影評人如楚浮(François Truffaut),如何「開炮」轟擊看似象牙塔完美、片廠權威的「爸爸電影」,預見一種生活光線捕捉、街頭拍片的游擊,預言一種「電影民主化」的將臨-法國新浪潮如何與街頭生活共振,理念如何與世界新電影共享… 以一種藝術思想的發展演化,阿薩亞斯以影像實踐出發,在《電影現在式》拋出與華特·班雅明(Walter Benjamin)共鳴之爭議議題-面對「政治美學化」(esthétisation de la politique),一種完美形式烏托邦想像,從法國新浪潮到世界新電影,如何可能行進「藝術政治化」(politisation de l’art),連結藝術與街頭,於不完美現實試煉…
巴贊完全自知,法國學界殿堂-近四百年發展之法蘭西學院(Académie française),如何醉心於柏拉圖「理型」(Idée)、奉亞里斯多德《詩學》(Poétique)為文本圭臬,創造出決定性影響思潮,如古典主義、絕對理性主義、新古典主義和後現代主義。如此菁英機構思想,質疑現實再現、追尋完美形式,巴贊稱之為「柏拉圖天堂」,進而自覺站在其相對一邊,提出藝術自史前、文藝復興、法國革命、現代到當代,都於民間自發,不斷嘗試連結人間藝術與自然現實,探索現實再現,發覺自然造化超越人類理性之心靈需求,不管是近兩萬年前之拉斯科洞窟壁畫(Grotte de Lascaux)中的動物形象,都靈裹屍布(Suaire de Turin)之耶穌身影,還是攝影機發明,捕捉不知名路人之影像… 對比菁英機構「柏拉圖天堂」,千百年追尋超越自然日常的「純粹美學」,巴贊自覺以民間街頭在地實踐,融會藝術與現實,不惜以「不純」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