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熟客中心

「我們這個世代是不可能鬧飢荒的。」

朋友與我在一家他熟識的餐館吃飯，剛上桌的燉飯擺有隻通紅的甲殼生物，他一面說，一面專注忙碌地剝殼掏肉，彷彿那話只是為了消磨時間而隨口說出罷了。

這家餐館多半是熟客來訪，雖然人潮不多，但整個空間卻讓我有種過分熱絡的擁擠，侷促得令人無法放鬆。

他大口咀嚼，不時配上一口酒水，見我沒有答話，又逕自說了下去，「因為啊，貪心！人類因貪而偉大，慾望的匱乏總會逼使我們想方設法的。」說完他就笑了，笑聲像啟動了什麼通關密碼，把吧檯的侍者引了過來。

「想再吃點什麼嗎？」

我一點都不熟悉無菜單料理，每說一個，就被侍者禮貌性地回絕，我感到有點沮喪，因為事實上我根本不清楚店裡有什麼，喔對，這可能才是重點，我打從一開始就不知道這是間什麼店，只有黑色的招牌，古銅色的大門，不，我甚至想不起來的路上，路途是否有經過任何地標，從頭到尾都是朋友一路駕車長驅直入，為我點餐，招呼我吃菜，簡直就像 ── 一條龍服務似的。

我才突然意識到，其實我與他的關係並沒有熟稔到這種親暱的地步，他的笑容十分陌生，那份殷勤更顯得古怪而清晰。

「需要為您料理嗎？我們這邊專為熟客服務。」

侍者凹陷的瞳孔裡似乎藏有深不見底的漩渦，來不及看清，視線早因剛剛那杯紅色異體變得混濁不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