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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經的邊界：從免費鮭魚到鮑魚之亂的社會觀察

這幾天，最受歡迎的海產大概就屬「鮭魚」了。

事件起於幾天前，日本知名連鎖壽司店「壽司郎」推出的優惠活動，以名字裡有同音「ㄍㄨㄟ」或「ㄩˊ」者其一，可享九折；同兩個音，可享五折；而若名字當中有同音同字的「鮭魚」，則全桌免費招待。

為了吃免費鮭魚而改名的浪潮，如失控般，在兩天的活動期間，共計約有三百多位鮭魚人士，更因此躍上國際新聞版面，瘋狂舉止的背後，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畢竟過去，這類同名同音的活動並不少見，卻也不曾見過民眾大動作改名，難道壽司郎的鮭魚特別好吃？食材特別珍貴嗎？

重點其實不在於消費金額的高低，而在於參與活動本身的動機。

在台灣，名字有「ㄩˊ」的人不在少數，「ㄍㄨㄟ」大概少了些，但要同時有「ㄍㄨㄟ」有「ㄩˊ」恐怕就不容易，所以對店家來說，吸引人潮來吃個九折的活動，是預期內的效益，而消費者也樂得有優惠，多了個藉口大吃一頓，雙方皆大歡喜。

但或許是因為名字裡有鮭魚兩字太過荒唐，被認為沒誠意，激起了部分人士的叛逆之心。台灣人一向擁有非凡的行動力與靈活的彈性應變能力，抓緊改名的法規之鬆，現改現用，讓活動頓時出現了漏洞，往超乎想像的方向發展。

當第一批所謂的勇者展開行動後，鮭魚改名潮正式展開，一篇在Dcard的文章分享寫到，他們一群人一早衝戶政，改完名後和朋友大快朵頤了七千多元，原PO特別強調，「結帳時，感覺店員臉超臭的。」

強調「臉超臭的」文意背後，多少可見這批「參戰」的鮭魚們的心態，認為自己某種程度上成了偷襲成功的贏家，因為原本預想，根本不會有人叫鮭魚，而也絕對不會有人為了免費壽司而大費周章改名，何況這活動只有兩天──但也正因為只有兩天，機動性的改名更凸顯了這種快閃逆襲的爽感。鮭魚們攜家帶眷吃到店家吃到血本無歸（在他們的想像裡），殺個店家措手不及，大概有一點偷襲成功的樂趣。

不過，即使背後有足夠的誘因，盲目的跟風者仍占多數。

最初，或許這批人是抱持著一種逆襲的心態，但後續的同儕與群眾效應，簡直像一群撲火的飛蛾，其中又以千禧世代的大學生最為盛行，覺得好玩，無傷大雅；但年長一點的，往往不以為然，甚至覺得不自愛，引發了世代對立。

改名成鮭魚有這麼嚴重嗎？看要從什麼角度去談。更改自己的姓名，不傷人不傷已，其實沒什麼問題，但仍存有隱憂。

遙想多年以前，台灣第一個擁有最長姓名（也最鬧）的黃宏成，曾一度以「黃宏成台灣阿成世界偉人財神總統」稱霸，當時，他被當成怪人，也是被訕笑的對象。

如今，風水輪流轉，每個人搶著取最怪，或極度中二的稱號，這些人將自身名字改為鮭魚，或把混亂的食材排列組合，放上網路，一張身分證的照片，可屌打所有的網路梗圖，因為反差的衝突更具效果。

這樣的現象多少與社群媒體與迷因有關。

現今，嚴肅早已過時，越ㄎ一ㄤ越潮，越潮越有價值，撇除個人的形象經營，許多媒體也為了獲取年輕世代的認同，紛紛下海；社群網站經營要跟風蹭流量，政治人物要親民要選票，迷因成了每一個世代共同追求的目標，當網路世界與我們再也分不開，當現實比幻想更荒謬時，所謂的界線便不再具有明確的分野，隨之而來的危險，便是令人失去正確的判斷。

當全台瘋改名鮭魚的時候，網路社群也為了流量加入跟風的行列。其中，一知名女性衛生用品品牌，在粉絲專頁發了一系列的圖，暗指女性私密處的「臭鮑魚」如何在用了他們家產品後變得「又白又亮」。

貼文的出發點無疑是想幽默一番，但顯然開得過火，很快引起撻伐，粉絲頁也隨之刪文並道歉。

與鮭魚之亂同樣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以圖片與文字嘲諷女性下體為臭掉的鮑魚，照理來說應該是常理範圍內認為不被接受的事，何以這樣大品牌的公司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同樣的例子，也可見日前東京奧運的創意總監提議要藝人渡邊直美扮成豬，以諧音呼應諧音「奧林PIG」，過火的玩笑，代價是一頂被摘去的烏紗帽。

玩笑可以有邊界嗎？當然有，過去，我們一直都深知有些玩笑不能開，我們讓自己的腦袋保持理性，但迷因一代比一代更難捉摸，資訊競爭一時比一時激烈，為了拔得目光的頭籌，稍一不甚，理性便容易向環境投降傾斜，瞬間被氣氛沖昏了頭，就像女性用品品牌與創意總監，犯下這般顯而易見的失誤，真可謂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從鮭魚事件來看，其實每一個人都有機會落入這樣失準的風險，當網路迷因與真實界線越來越緊密的同時，理智與瘋狂也越來越模糊，我們是否能把持自己的判斷與思考，分辨何謂恰當與踰矩，是未來值得思考與面對的重要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