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youtuber

今年我們學校的暑期輔導課因疫情採線上教學，但是「同步」或「非同步」的形式都可以。我選擇非同步的預錄影片方式，因為高三要上的課程滿多的，怕教不完，也不想為了教文言文犧牲講白話課文的時間; 一方面暑輔的排課大多是學科課程連堂，沒有藝能科，如果採同步，擔心學生眼睛長時間盯螢幕受不了。還有，因為兩千也沒上學都在家裡，非同步的形式比較能讓我照顧家庭，我可以趁清晨她們還沒醒來時錄課程，其他的時間陪伴她們，這樣就不用擔心上課一直有「背後靈」盯著螢幕，也不會在吼小孩時讓學生驚見老師的另一重人格。

於是就展開了清晨當youtuber的生涯。每天一大早起來，我梳妝打扮，換上整齊的衣服，先排練一下要講的內容，然後打開暖黃的鹵素檯燈(我應該要去買個網美燈才對)與麥克風，用google meet開始錄製課程影片，再把影片上傳到youtube。

一開始不太習慣自己的大頭一直出現在螢幕上，覺得不管怎麼打扮都很不上鏡，學生一定覺得很煩，怎麼一個大嬸在鏡頭前一直碎唸，難怪我大部分的理科同事，是採取用投影片錄旁白的形式，不露臉，這樣就不必忍受一直看著自己的大頭。但我還是堅持要露臉，因為覺得人文學科，有趣的不只是知識本身，講課者「這個人」的想法、詮釋方式，也很重要，所以怎麼可以沒有「我」出現在畫面上呢? 後來又得知我新接的班級中有聽障生必須讀唇語，就更加肯定自己這樣的作法了。

日復一日盯著自己的大頭，逐漸地也習慣自己的形象，覺得沒那麼難看了(笑)，想到蔡宇哲老師主編的《哇賽心理學》中，提到社會心理學中有一個理論，叫「重複曝光效應」（Mere Exposure Effect），意指任何事物（圖片、音樂、姓名……），只要不是太讓人反感或無聊的東西，多接觸幾次之後，人們就會因為熟悉感而提升好感度。所以商業廣告就是應用這個原理，選舉看板也是，戀愛只要不是糾纏對方，多多碰面增加對方對你的熟悉度，也有助提升好感，所以「近水樓台先得月」，不是沒有道理的。因此學校老師當youtuber，也不必太擔心自己不上鏡，因為學生一集一集看下去，就會習慣你的形象，對你有好感度了。

排除了「自我厭棄」這個障礙之後，當youtuber還有一個最大障礙是技術問題，收音、剪接、設備設定……花在排除障礙的心力時間可能還多於同步上課。我一開始用網路攝影機內建的麥克風收音，結果有金屬音似的雜音，後來買了網紅專用麥克風，就清晰很多。但是播放影片給學生看時，就不知該如何設定，關掉麥克風用喇叭播，會有不同步的迴音; 用手機播音電腦播影像，聲音太小太不立體;網路上教人打開音效設定中的「立體聲混音」，但是必須先下載音效卡廠牌這方面的驅動程式(太複雜了直接放棄); 後來才發現，不開喇叭無聲地播放影片，錄進去是原音重現，效果最好，「回到原點」果然經常是紛雜難解事務的解決方式。

於是我也就不知不覺買了一堆設備:網路攝影機、麥克風、觸控筆、甚至桌上型電腦……就花光暑輔所賺的鐘點費。耗這麼多精力後，經濟上，我也是「回到原點」(倒)。

最大的收穫是得到一個平常人也能明白的體悟: 「當youtuber真是不簡單啊!」那些點閱率上百萬可以獲得許多分潤的youtuber，一定是花了許多時間、金錢，雕琢自我形象、創發有趣腳本、排練到流暢無誤，並且還研究了許多影片製作技巧，也難怪有些youtuber會產生心理問題，因為日復一日榨乾時間腦力搏取點閱率，分潤又時常不如預期，還不時遭科技平台修改演算法影響曝光率，真是很耗竭心力。好在我只是暑輔清晨當個玩票性質的youtuber，不必打扮太漂亮、或太多花巧的技術，就能保障有三個班一百多人的點閱率(因為可以考觀眾影片內容)，而且不必擔心自己過氣。更重要的是，打開房門，我又可以變身為平常的母親，回歸普通人的日常生活。

可以輕易地「回到原點」，這就遠比當紅youtuber要幸運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