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去世的時候,Michelle才剛滿兩歲不到半個月,媽咪最後的路程上,我因為分身乏術只好把她送回高雄給太后照顧,懵懵懂懂的Michelle不知道媽咪怎麼了,還以為媽咪人還在台中,始終期待著能到台中看我和媽咪。那時不知道怎麼跟她形容生與死的差別,只好跟她說:「媽咪生了重病,醫生幫不了她,只好到佛祖的學校去住,在那裡有菩薩和佛祖能幫助她」。過了這兩年,Michelle也漸漸懂事,大概也稍微知道人死去就是回不來了,開始上學後看到同學們的媽咪會到學校幫忙、參加活動,偶然的情況下她對我脫口而出「別人都有媽咪,只有我的媽咪死掉了。」聽到的當下當然是一陣心酸,不過事實就是如此,也只能教導她珍惜眼前所擁有的人事物。
回高雄之前,長官們勸我不要離職,留在台中。他們說以自身的經驗,小朋友自己五歲前的記憶其實沒那麼深刻,所以要我不用太急著離開台中,耐心慢慢找適合的房子。那時我對於記憶說有點半信半疑,但後來發現至少在Michelle身上不是那樣子。
媽咪從生了Michelle之後就全心全意地照顧她,甚至在對抗病魔的期間還堅持每一餐都要自己煮給Michelle吃,也因此媽咪每天帶著她出去買菜,有時身體狀況好一點還會稍微逛一下書店、玩玩夾娃娃機或在火車站的廣場前散散步,我相信Michelle即使不清楚記得她們一起做過的所有事情,但一定感受得到媽咪對她堅定的愛,而這些記憶在她逐漸懂事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鮮明,進而激起了對媽咪的想念;再者,也許媽咪真的有回來看她、跟她玩吧,她不只一次告訴我她夢到媽咪在天上看她、甚至下來陪她玩,而我也清楚看到那些晚上她睡著時笑著說夢話……現在的Michelle對於媽咪的想念應該是達到最高點。
我不敢說我能父代母職,因為嚴格來說不論父親或母親的角色都很難被取代。在家裡我扮黑臉的次數還是比較多,尤其小朋友到了該上床睡覺的時間,或是睏了而不自覺時都比較容易會亢奮或是想盡辦法推拖拉,奶奶沒辦法或不忍心太過嚴厲的情況下,把拔當然得板起面孔來要求,雖然我也很會跟Michelle玩,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也完全沒問題,但孩子小歸小,趨吉避凶的本能卻很強,當然愛待在心軟的奶奶身邊比較沒那麼多規矩,所以有時讓她下樓跟奶奶睡就變成一種福利,至少奶奶是把拔的媽媽,讓她享受一下母愛的溫暖。
最近某些狀況下,她會告訴我她好想媽咪,而且越來越頻繁。
學校舉辦活動時、偶爾突然想到時、調皮搗蛋挨罵以後、睡不著時、輸了遊戲時......前兩個狀況還說得過去,後幾個狀況在我認真處理幾次以後,我感覺不太對勁,那越來越像是她在找藉口或借題發揮。
以今天發生的例子來說好了,下午我在社區裡的公園跟她玩抓鬼遊戲,她抓不到我,沒多久就開始哭了,一哭就說想媽咪;最近在上床睡覺時也很愛來這招,說想媽咪然後就開始要哭,後來我發現其實她是想下樓跟奶奶睡不敢說,就用想媽咪來當藉口看看我會不會心軟讓她下樓跟奶奶睡,剛剛也是這樣。對我來說,該安慰的時候安慰,該打槍的時候還是要打槍。
下午我板起臉跟她說:「玩輸遊戲跟媽咪有什麼關係?如果妳覺得想跑贏別人,只有更努力練習才行,妳不努力的話,就算媽咪在身邊也沒用。」其實她哭只是因為她覺得自己跑很快,怎麼現在會跑輸……。
剛剛她說不習慣在樓上房間睡,因為沒有女生陪她,我也板起臉來講:「妳在樓上睡的時間比在樓下睡還多很多,沒有什麼不習慣這種事。妳去上學一開始也不習慣,到現在也沒多久也都已經習慣了。媽咪已經去世很久而且回不來了,妳能做的只有習慣這件事而已。」
也許這麼講好像很無情,但我真的發現……我們越去正視和接受那些不幸和現實,似乎越能幫助自己走出陰霾、面對未來。與其整天想著失去了好痛苦、或是想找一個對象來取代或是做為慰藉,最後往往會發現那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因為我們失去的那些人都是無法取代的,而在那種狀態下即使能找到替代的對象,也通常不太適合,所以唯有面對現實、調整自己的心態才是最重要的。再說,我們也不可能一輩子靠奶奶,未來還是得要我們父女倆一起面對生活上的所有問題。所以不只是環境在逼著,有時把拔也不得不狠下心來推著Michelle變得更成熟。
其實對我來說又何嘗不是要逼著自己習慣這些事呢?
生活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會刺激到這些敏感神經,如果我對每一種刺激都很在意,生活也太痛苦了。
我也只能說我很幸運,至少Michelle是講理、好溝通的,很多她不懂的事情她會先記在心裡,等到某一天她理解了以後就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相信她以後會慢慢懂得對媽咪的思念和愛要放在心裡,而不是拿這些事情來當作自己的擋箭牌和護身符。而正因為媽咪和我對Michelle的愛都很深,我更有責任要讓Michelle健康、平安又快樂的長大,所以……為父必要的責備和強硬,小朋友就從中好好的學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