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報第五期】罌粟花之外，熠熠生輝的靈魂──佤邦古樹茶與寶石畫

2017/005《前山報》

◎劉羽軒

想像一座靜謐深山，繁衍千萬茶樹，落葉滋養成茂密新芽，樹根延展有似無際大海，數百年來，數千年來，枝枒粗壯如神的臂膀，如屋宇遮風擋雨，護佑緬甸無數生靈。

隱於緬甸北端，橫渡狹仄河川，就是中國雲南邊境。千年前，佤邦是茶馬古道必經之地，被稱為「馬幫」的人們，蒸壓此地盛產的茶葉，馱運進入西藏高原，將雲南匱乏的羊毛、白銀帶回家鄉，細小柔軟的茶葉，於是哺育千萬雲南子孫。若說往昔熙攘的驛站，造就豐腴而安逸的古城，如今的佤邦則彷彿掉了幾斤肉，一身清癯，四肢佈滿突出的關節，稍加挪動，骨骼就發出尖利的噪音。

佤邦縮起肩膀，走上一條瀰漫煙霧的道路，香甜潮濕的空氣中，傳出煙硝的氣息。生靈盤旋其間，揚起時代的灰塵，復被灰塵掩去容貌。傳說中，佤族人抵抗外族侵襲，果敢而勇猛，以敵人腐敗肉體滋養貧瘠山丘，用沾滿鮮血的雙手培植罌粟花，精製提煉昂貴的海洛因。他們沒有法律與文字，亦沒有自己的名字，他們自幼演練槍擊和狩獵，在多病的命運之下，企求短暫而微薄的溫飽。

流淌鮮血與淚水的佤邦，直至近三十年，才終於在罌粟花田之外，取得相對安全的謀生道路。他們採摘千年古樹茶，依循千年前的蒸壓製法，憑藉細緻的茶葉貿易，換來充足的經濟來源，為砲聲綿延的薄霧山城，開啟一扇明亮和煦的窗子，讓佤邦族人洗盡崎嶇險路，踏出踏實平穩的步伐。

古樹茶來自海拔兩千公尺以上的佤邦曼冒鄉村，村裏繁茂的茶樹高聳入雲，既是代代相傳的居家必備良藥、解毒良方，更是春茶最佳材料。身手矯健的佤族人，攀爬於凌空枝枒之上，摘下披掛朝露的嫩葉，再經日光凋萎、殺青、揉捻等步驟，壓製成入口回甘的古樹茶，以香醇自然的氣息，取代甜膩艷麗的罌粟花，好似為蒙塵的土地注入暖流，帶來族人渴望的寧靜祥和。

二○○八年夏，全球暖化影響之下，超級颶風Nargis重創緬甸，釀成東南亞史上最嚴重的天災損失，帶來無數死傷，也遺留許許多多孤苦兒童。國際和平禁毒基金會因此撫育佤邦孤兒，以盛產寶石礦材為顏料，教育孩子細細描繪各地風華，摹擬萬物栩栩如生的姿態，一幅畫的製作，約花耗足月時光，為遠方多彩的故事，賦予熠熠生輝的靈魂。販售古樹茶與寶石畫的收入，並轉為孤兒教育基金，讓佤邦的孩子讀書識字，以紮實的教育為根基，希冀在貧苦的土地上，耐心植出一串串鮮美果實。

佤邦如同世上每一座城，有淵遠的歷史，有崇敬的神明。佤族人如同世上每一個人，渴望住在平靜安穩的地方，有一棟屬於自己的屋子。佤族孩童如同世上的每一個孩童，希望每天睜開眼睛，都有笑聲、呼喚自己的聲音。他們在狂風驟雨的黯夜裏，閉上雙眼，祈求那風平浪靜的日子，很快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