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 在夢裡我又再次曼德雷莊園
恍惚中 我站在那扇通往車站的大鐵門前
終於到了曼德雷 它還是像以前一樣的靜謐
時光的流逝 絲毫無損於圍牆的完美對稱.....
曼德雷不再為我們所有 曼德雷不復存在了
但有時在我的夢裡 我確實回到我生命中奇怪的日子 那是從法國南部開始的.....
《蝴蝶夢》-1940
電影一開始,女主角是以一種呢喃的方式講述這段話,像是和夢境中的自己對話,於是鏡頭掠過一片樹林來到一座廢棄的莊園當中,再配上詭異的配樂,整個故事以倒敘的方式從這座莊園開展。
黑白電影並沒有限制這位驚悚大師的表達,反而增添一股壓迫的氛圍,提煉出原著特有的歌德風味。本片雖不是希區考克最著名的電影,有些劇情也不太符合當代價值觀(畢竟是一部1940年的電影),但我沒有因此被勸退,反而被整部片所營造的懸疑感所深深吸引。
英文片名為Rebecca,這個名字貫穿整個電影的核心,一個在劇中從未出現的人物,但她的陰影壟罩了整個莊園。字母R的標誌處處可見,迴廊裡還掛著她的巨型照片,幾乎所有人都對他念念不忘,她的身影彷彿一直在莊園中飄盪,不曾離開過。觀眾可以從其他人提供的資訊,拼湊出一個Rebecca,一個典型的麥高芬手法。(麥高芬:MacGuffin是一個電影用語,指在電影中可以推展劇情的物件、人物、或目標-wikipedia)
整部片以緩慢的節奏推進,營造出了壓迫感極強氛圍。神出鬼沒的女管家、陰沉易怒的男主角、莊園的內部結構處處充滿了陰森感,種種因素讓女主角時刻處於崩潰邊緣。相較於無處不在的Rebecca,女主角的存在感幾乎為零,甚至連名字都沒有,彷彿Rebecca才是本片的女主角。《蝴蝶夢》為希區考克進軍好萊塢的作品,一舉拿下了奧斯卡最佳電影,為他打開在美國的知名度。
第一次接觸希區考克的電影是在大一的英文課,那時老師在課堂上放了一部黑白電影,剛開始對這部片並沒有抱太大期望,但隨著劇情的推進,開始慢慢進入到故事中。女主角在傍晚時來到一家偏僻的旅館,這家旅館時到處都透著不對勁,從言行舉止怪異的老闆和旅館各處詭異的擺設可以窺知一二。和所有的驚悚片一樣,主角的警覺性並不強,在看到種種詭異的現象,之後還是決定繼續住在這裡。緊接著影史上最經典一幕浴室殺人就出現了,在這個被後人「致敬」了無數次的場景中,雖然血腥的鏡頭不多,仍舊非常震撼,後來才知道這部就是大名鼎鼎的《驚魂記》。
和他的許多電影一樣,本片也存在心理分析的劇情,希區考克擅長以心理學剖析人物,放大人性的陰暗面,這些元素對當時的影壇來說都不常見。有兩個部份至今仍令我印象深刻,一是兇手持凶器從角落突然衝出來,身上穿著的他母親的衣服,癲狂的眼睛再加上刺耳的尖叫,徹底體現兇手的瘋狂。另外一段是兇手在警局自白的橋段,精神失常的獨白再加上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
對於一些血漿片愛好者來說,也許這部片說不上恐怖,但會讓你感受到一股寒意,那是一種對人性深深的恐懼,在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劇情再次反轉,觀眾完全被玩弄於故掌之間。題外話:影集《貝茲旅館》算是驚魂記的一個衍伸題材,劇情是以兇手的青少年時期開展,可以說是「一個殺人魔的誕生」。
對於一個懸疑控來說,他電影裡的很多元素都很抓眼,性格扭曲的人物、壓迫感極強的環境、最後結局再來個反轉。即便在一個簡單的故事架構中,他仍可以透過台詞、人物的表情來塑造一個極富懸疑感的電影。這讓我開始對他的作品產生好奇,在看過他一系列的電影後,雖然有些在風格上覺得有些重複,但大多還是令人驚豔的,如《後窗》、《迷魂記》、《意亂情迷》等。
「炸彈絕不能爆炸,炸彈不爆炸,觀眾就老在惴惴不安。」
他電影的特殊之處在於,即便告訴你兇手是誰,懸疑度仍不減。《後窗》將這點發揮得淋漓盡致,負傷在家養病的攝影師,在百無聊賴的生活中開始偷窺鄰居,卻無意間目擊到一場謀殺案,而他也因此被捲入一場危機之中。在黑暗和寂靜中兇手慢慢逼近,主角卻動彈不得,門外的燈光忽明忽滅,此時恐懼到達頂點。
希區考克的足跡不僅限於電影,他在1955年推出《希區考克劇場》,每集為一個獨立的故事,主題包含懸疑、恐怖、心理等元素。每一集的開場都伴隨著他的獨特幽默。長度大約在二十分鐘上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仍懸疑度滿滿,一點都不含糊。在長達七季的時間內,他做了各種不同的嘗試,把各種主題進行不同排列組合,呈現出一個個精彩的故事。
在他的電影中,危機不只存在於黑暗,也許在一個寧靜的午後,一個熟悉的場合,危險也可能突然降臨。他擅製造緊張,沒有血腥畫面和刺耳的尖叫聲,透過各種鏡頭語言可以讓你感受到主角的絕望。在刻劃人性方面,他深挖角色的心理,人物的陰暗面最終都會無所遁形,在黑白電影中光影交錯,象徵著善與惡的二元對立。窗戶、樓梯、陰暗的房間等各種場景,背後都有其特殊隱喻。
希區考克的厲害之處在於,即使他的電影在某些角度來看不符合當代審美,但他還是有辦法將你帶入那個情境。他的作品後來也不斷有人翻拍,但到目前為止還是無人能超越。在電影技術日益成熟的今天,恐怖片及懸疑片和之前相比並沒有太大進步,甚至有些過於依賴特效,以致於劇情過於單薄,希望日後會有更多的懸疑經典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