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08|閱讀時間 ‧ 約 2 分鐘

一樓

每次收到機車排氣量的定期檢測通知,我就會再一次想起過世已久的外公。
老舊的迪爵125,現在已是30幾年的老爺車,不僅油表壞了,車身也殘破不堪。隨著引擎震耳的運轉聲,顫抖的車殼,在發動後,不停奮力地嘎嘎作響。
引擎聲是外婆所熟悉的,她日復一日,聽了十幾二十年。
今晚因著一封通知,想起外公去世的那天。約莫是中午,一通電話讓辦公室的值勤老師匆匆忙忙催促著我回家。到家門口時,外婆木然的站在外公房門前,嘴裡不停重複念著:「阿公死了……你阿公死了……」我走向前去,鄰居們嘈嘈碎碎的,殯葬業者忙進忙出,大家都沒閒著。唯獨外婆抱著我,我們兩人的世界,靜默無語,然後外婆放聲,哭了起來。
她說外公一直催促她去燙頭髮,還開玩笑地說要燙漂亮一點。 她說─她真的不知道。 我抱著外婆,沒多說什麼。
那是入伍前二個月,我接了某間學校的臨時約聘工作。幸好那時回家了,前一天和外公一起吃了晚飯,隔天早上和他揮手道別。幸好那時剛好能陪著外婆─也許外公也是這麼打算。
如今想來,雖不免有些哀傷,但總歸沒有遺憾。
外公是個鐵錚錚的漢子,年輕時靠著農活,餵飽一家八口,還咬牙買了一棟房子,沒幾年便付清了欠款。鄉里間的男人們都很敬重外公,他雖話少,但言出必行,一諾千金,為人又重義氣。我想他是多麼要強,怎麼能夠忍受自己爬不上二樓去就寢?當他挪到一樓房間時,衝著外婆不明究裡的大罵一頓,之後話原本就少的他,更是好多天都不說一句話。 幾年前,曾祖父身體不太行的時候,我們也是把他從山上接下來,安頓在一樓。
外公過世後沒多久,某一天我騎著他的機車回家,外婆見我一進門,便笑笑地說:「我還以為是你外公。」在那之後,每次只要我回到老家,就一定會騎著那台迪爵125,轉一圈再回來。
生命裡的那些死亡,裹上一層又一層厚厚的思念。有時會刻意逼自己遺忘,以免深陷其中;有時也會逼自己想起,為的是提醒自己,什麼才是真正寶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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