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譯

「你猜，當事人這樣的行為，想要表達什麼呢？」 實習生提出他的困擾，完全無法理解當事人行為背後的動機：破壞自己的物品，並且事後感到後悔。一般人該不會這樣子吧。 嗯呀。一般人在正常狀態下不會。我認同實習生的看法。「不過，他當初前來的原因是什麼呢？」 被轉介而來的當事人，年紀不大，才國小的年紀，進會談室還帶著自己喜歡的圖畫冊。根據實習生的轉述，當事人易怒、情緒控制困難，因此被家長送來諮商，期待能改善當事人的情緒控制能力。 當事人先是剪了些紙，剪著剪著，便對著自己的圖畫冊剪下去。實習生也來不及制止，完整的圖畫冊就破相了。 雖然是一般市售的商業書本，不是十九世紀珍藏本之類的，當事人的家長也能諒解事出突然，只不過，實習生對於未能及時阻止當事人破壞自己物品一事而耿耿於懷。 會是想要測試剪刀利不利嗎？實習生說。還有嗎？我說。 會是想知道剪下去會怎麼樣嗎？實習生說。還有嗎？我說。 「…」實習生搖搖頭，「我猜不出來。」

在威尼斯本島逛街有個好處，完全不用擔心前後左右會不會有機車或汽車殺進殺出，因為威尼斯城建立在潟湖之上，整座城有大大小小的水道穿過，為數眾多的橋樑將機動車輛阻隔於陸路，連快遞宅配都採用人力推車。在這麼悠閒的狀態下，行人徒步天堂油然而生，我也能因此輕鬆閒晃取景拍照。 櫥窗裡展示的面具，等著被挑選，然後在面具節大放異彩。號稱世界三大嘉年華之一的威尼斯面具節，我未曾參與，但可以想見整座城的人們戴上面具（不是口罩）踩街時，那種歡樂氣氛的感染力會有多麼強大。 瑞士巴塞爾也有戴上面具的狂歡節，規格雖然比不上威尼斯面具節，但，讓人們可以用新面貌擺脫平日陳舊、盡情享受片刻的歡愉，卻是不因規模不同而有所差別。 人格 personality 衍生自 persona，其字源為希臘文προσωπικότητα，是戲劇中角色所戴的面具，（蘭陵王：略懂略懂）除了在舞台上有助觀眾辨識之外，亦有助於演員聲音傳遞。在沒有化粧術、大螢幕、音響系統、望遠鏡的年代，面具成了戲劇表演的要素之一，也因此被後人沿用為人格。 戴上金光閃閃的面具，就會有太陽王路易十四的豐功偉業嗎？取下鬼王面具，就是兼具俊美且驍勇善戰的蘭陵王嗎？

我沒開口的是，那位當事人單純是「無敵破壞王？」「綠巨人浩克？」 「有可能是孩子對家長生氣而破壞了圖畫冊嗎？」 「可是，那是他自己帶進會談室的物品，是他自己的東西呀？」 「我不確定當事人是不是在氣什麼，那是可能之一；我們的工作，就是去探詢當事人可能的動機、提升當事人對自己的了解。」 「可是，那會不會超譯了呢？」 「可能吧；所以，我們最後還是要和當事人核對，不是我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