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散記 - 山羊篇

2022年9月16日，蒙大拿州冰川國家公園。

從早上九點入山開始登山，我一直走了四個小時左右，腳程開始放緩，下肢感覺麻木，只能靠著慣性緩步前進。

山道兩旁的風景，從剛開始平靜的湖邊，逐漸入山走到彎曲的山道，坡度起伏，有時緩緩爬升，有時沿著石壁接近垂直向上爬。

兩旁的景色越來越奇麗，群山峻嶺環抱，山谷間的碧藍湖泊像是寶石一樣迷人。山道變得很窄，一邊是山坡峭壁，另一邊則是深谷。

到了中午時分，我已經口乾舌燥饑腸轆轆。當天上山前我在一家快餐店買了三明治，準備當做爬山中途的午餐，但是當下根本找不到適合落腳坐下來吃三明治的地方。

正在此時，走著走著看到前面的兩位山友停步在竊竊私語。這對男女年齡約二十多歲，他們偏著頭一直往前看。他們倆堵在狹窄的山道上，我無法越過他們前行。

「嗨，你們好！」我對他們說。

他們看到我也微笑輕聲回應：「你好啊！」

「前面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問他們。

那位男生回應我：「前面有一隻大角山羊擋在山道中間吃草。」

「是喔，原來如此。」我連忙朝著他們目光的方向偏著頭往前看。

前面的草叢遮著我的視線，我只能盡量向左傾身往前看，要維持身體平衡，才不致有滑下山谷的危險。

終於我看到了一隻大角山羊的背影，牠龐大的身軀正好堵在山道中間，雖然看不到正面，可是牠的姿態像在專心低頭吃草。

我可以看到遠處山道有一群山友，大家紛紛回頭，從山腰上看著這隻吃草的大角山羊。

就像美國其他國家公園一樣，冰川國家公園也是許多保育類野生動物的棲息地。所有進入冰川國家公園的遊客，除了會拿到園區地圖之外，也會拿到下面這張通知。

這張通知清楚寫出，如果登山客碰到任何保育類野生動物，應該和牠們保持距離，不要打擾，不要餵食，應該讓園區內的野生動物維持牠們的自然生態。

我不希望在爬山的過程中碰到熊，這樣會過於刺激消受不起，但是在爬山的過程近距離看到大角山羊，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我問前面的這位男生：「你們被擋在這裡有多久了？」

他說：「大概五分鐘左右。」

這時我其實已經很餓，很想繼續往前找一塊空地坐下來吃三明治，就問他說：「我們可以不管牠就這樣從牠身邊走過去嗎？」

「千萬不能，牠還是可能有攻擊性的。」他趕快告訴我。

看來他熟讀了那張野生動物通知。

我想起通知上面寫著：登山客應該和大角山羊保持起碼有兩個大巴士長度的距離，以策安全。

這時我們和這隻大角山羊大概只有兩部小型轎車的距離，實際上不太安全。

男生把頭再探出去看大角山羊，看牠吃草吃完了沒有，他把頭轉回來的時候，有點惡作劇似的開始學著羊叫聲尖聲喊起來：「咩⋯⋯咩⋯⋯咩⋯⋯」。

他的同伴不禁笑了起來，她順手拍著他的肩膀，他們兩人笑得更厲害。

我被他這樣一叫，開始童心大發，我盡我所能發出我認為最像羊叫的聲音：「咩⋯⋯咩⋯⋯咩⋯⋯」。

這時前面有點聲音，好像是草叢植物磨擦發出的聲音，我連忙向前張望，發現那隻大角山羊正朝著我的方向看過來。

我屏住呼吸，連忙靜靜拿出手機向著牠拍照，拍到了下面這張照片。

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在大自然環境看到大角山羊，牠明顯是一隻成年雄羊，深褐色的羊角好像是我們在古裝電影會看到的號角那樣。牠的長相不太像我們印象中常見的綿羊或山羊，倒有點像牛或鹿那樣有稜有角。

這時站在山腰上向下觀看的那群登山客，其中有人發出羊叫聲，這隻山羊轉頭向著他們看了一下，然後牠熟門熟路移動，不但沒有順著山道走，反而快速向著山道右側的草叢垂直快速上行。

我們看到牠往草叢上方跑走，連忙繼續沿著山道走過去，同時我們一直用手機拍攝這隻山羊移動的動線，山腰上的登山客也回頭拍攝牠的行蹤。

這隻大角山羊好像是知名藝人一樣，前後都有登山客拍攝牠。牠從草叢走到了山道，先往山道右側方向前行，然後轉彎往左側方向繼續前進。

這隻大角山羊似乎不太怕人，牠在山道上一直往前快速移動。站在另一側山道上看牠行動的十幾名登山客，眼看山羊朝著他們的方向前進，趕快紛紛站到草叢中讓路。這隻山羊倒也沒有為難他們，牠仍然一逕向前方行走，直到完全消失在我們視線之外。

我回家上網查看大角山羊的資料，牠們以草和灌木為食，善於攀爬陡峭的山壁。牠們通常沒有攻擊性，但是在國家公園偶爾也會發生山羊攻擊遊客的事件。

網上資訊指出，遊客絕對不要和大角山羊雙眼對視，也不要站在牠的上方，大角山羊會覺得牠被威脅而可能做出攻擊行動。

我檢視手機裡面的照片，雖然當時拍了很多照片，不過由於山羊移動速度快速，而且越跑越遠不易對焦，多數照片都不太清楚，只有本文引用的這幾張照片可以看到牠比較完整的身影。

我看著那張牠雙眼直視我的照片，心中默默的對牠說：

「謝謝你，大角山羊！你應該聽到我的羊叫聲才抬頭看我吧！你很聰明，知道我是善意的，並沒有威脅你的意圖。謝謝你沒有攻擊我。謝謝你讓我有機會近距離看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