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亮導演不僅於11月25日於龐畢度中心,舉行影像裝置與影片回顧展,其最新長片《日子》(Days),也在11月30日於法國影院上映。尤其《日子》過去曾在法德電視頻道 Arte,已做數個月的公開免費網路放映,此次再次與法國觀眾見面,似為法國電影界對蔡明亮不計成本的熱愛。
就在《日子》上映前一天,法國兩大媒體-〈世界報〉(Le Monde)與〈解放報〉(Libération),分別以全版與半版之規模,評論蔡明亮的龐畢度大展與最新上映電影,兩報都以【緩慢,作為一種抵抗】作為論述主軸,爬梳蔡導三十年影像創作的變化,在此第一時間全文解析,希冀拋轉引玉,敬請指教,歡迎分享!
〈解放報〉:【緩慢之頌歌】
〈解放報〉可說是法國媒體中,蔡明亮的頭號(瘋狂)粉絲,上次《郊遊》於法國上映,雖以極小規模藝術電影形式發行,〈解放報〉卻大張旗鼓,以三版全版報導,可說推崇至極。
此次《日子》影院上映,〈解放報〉不僅兩天以頭版提供廣告,並於上映前一天,撰寫長篇深入影評,文中特別注重蔡導作品中,「緩慢時間」與「腐朽身體」的影像探索。
〈解放報〉認為,蔡明亮的作品「越來越推向緩慢的展現。」面對不斷追求速度的資本主義社會,「緩慢是展現其叛逆的最好方法。」尤其在《日子》中,「緩慢的時間」更與「腐朽的身體」共鳴,三十年來,我們看到小康從《青少年哪吒》的青春肉體,轉向邁入中年的疑難雜症,如《日子》中的各種秘方治療,身體在苦難中,卻在影像時間緩慢的凝視中,展現出一種「罕見的寧靜」,宛如催眠的超長鏡頭,讓我們跟隨著小康夢暝半閉眼睛,於呼吸中沉思無常生命。
《日子》作為沒有對白的長鏡頭電影,卻展現一種溫柔的新希望。寮國男子亞儂進入蔡明亮的電影世界,在《日子》中,展現出兩個男人的「溫柔交會」,即使兩人後來還是在現實社會,分道揚鑣,但一切卻因為曾經「奇蹟交會」,就算每個人都在「自己的孤獨」中,生命轉向新的可能方向。
蔡明亮電影作為「當代的孤獨圖像」,展現出「緩慢時間,與毀壞身體的頌歌」。
〈世界報〉:【緩慢,作為叛逆】
法國〈世界報〉以全版兩篇長文,分別分析蔡明亮的龐畢度展與上映電影。
〈世界報〉當家女影評人Clarisse Fabre 首先指出:「蔡明亮太愛電影了,所以超越了電影業的規範:完整劇本,明星,和龐大資金。」蔡導的作品,近年來越來越轉向小眾,從電影院轉向美術館,不斷探索「影像時間作為催眠裝置」,如《行者》系列,以緩慢到不能再緩慢的速度,時間宛如在我們眼前凝結。
蔡明亮於龐畢度展覽中,特地於超大幅白紙上,抄寫心經與金剛經,因為念誦這兩部經典,一方面為蔡明亮的日常生活,另一方面也為導演的人間祈禱-「面對和平與民主的危脅,面對世界的危機,人民如何在獨裁政權下,追求自由。」
蔡明亮影像呈現的催眠時間,展現出「緩慢,作為叛逆」,干擾我們的觀看方式,破壞觀眾的觀影習慣。
以緩慢時間,看見身體的變化,面對其合作三十年的演員,李康生,從青少年演到今年54歲,蔡明亮更希望等到小康60歲,演出導演的當下心境。
〈世界報〉另一位當家影評人, Mathieu Macheret,則評論蔡導的最新長片《日子》,提出「台灣電影大師,拍攝當代的沉默疏離。」
影評提出蔡明亮的電影為「時間書寫」(écriture du temps),在當今世界,「抵抗加速的社會」,提出一種「影像時間的禪意」。
蔡明亮的影像為一種「長鏡頭的結晶」,這種「時間結晶」於《日子》中更為「純化」,整部電影沒有對白,只有兩個男人,如何平行,交會,然後分離。然而,這次蔡明亮不但展現出其持續探討的「當代疏離」,更在沉默無言中,展現出一種可能希望。宛如電影最後卓別林《舞台春秋》(Limelight)的樂聲,蔡明亮秘密與卓別林電影同謀,角色都是陷於現代社會中,不合時宜的流浪漢,在深沉的絕望中,找到一點希望。
就算在當代的疏離中,蔡明亮卻不用對白,以緩慢的電影時間,展現出一種人間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