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27|閱讀時間 ‧ 約 9 分鐘

軟包裝的菸盒

我答應自己再贏一場皇室戰爭(每局遊戲時間大約三分鐘的手機遊戲),就坐回書桌前寫下至少一段當作開頭。除此之外還有幾件事情可以當作開頭(對於文章開頭的要求我一直沒有一個原則就是了,你應該讀得出來),首先是我又抽了一根菸,那是某個學弟二月初去了趟東京幫我買回來的日本國內的菸,Winston Caster5 軟包。據說日本的菸廠,會將品質較好的菸草保留在國內販售,其餘外銷。
關於軟包香菸的分享:軟包有別於硬盒,因包裝形式的差異,兩者拿取香菸的方式完全不同,硬盒裝的香菸是以不用多加解釋的方式拿取,而軟包裝的香菸因為外殼僅僅是薄薄的一張摺紙,使得內部的二十根香菸在未使用前,是互相緊緊擠在一起動彈不得的。
香菸一起擠在那狹小的空間內,而上蓋也只是以薄薄的鋁箔紙片做成,撕開以後,以主流的習慣來說並不會出現其他缺口,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要從軟包裝香菸盒內拿走第一根香菸時,會格外困難,不知道技巧的人,只能用指甲去摳或者以什麼細長的工具將之夾出。
第一次抽軟包裝的菸已經忘記是什麼時候了,也許是高二或高三,也可能是大學一年級的時候,但我記得教授我應付軟包菸盒的人,是我一個高中好友,他現在已經在英國找到了一份工程師的工作,真為他開心,還交了一個中國人女友。
『只要從開口的另一邊像這樣敲(一面以食中指輕敲著菸盒,啪啪兩下),菸就會自己出來了』看我正笨拙地摳弄菸盒取不出第一根菸的樣子,他是這樣對我說的。回想起來這個畫面是好久好久以前了,幾乎泛起了黃那樣的久遠,真希望只是昨天。
不說香菸了,一直說香菸我很抱歉,回到剛剛的開頭,說到還有其他幾件事可以當作開頭的。另外一件事,就是我在寫這段以前,正一邊抽著煙一邊聽著Joji 的〈SLOW DANCING IN THE DARK〉。人生中會有很多首對味的歌,每一首對味的歌都有不同的播放方式,有的是開車去工作的路上一定會聽的,有的是坐大眾運輸通勤時會用耳機放超大音量聽的,有的是和最好的朋友去KTV一定會唱,但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未必會聽的,也有像是每次聽都覺得膩但還是又找回來聽的,也有那種真的已經忘記上一次聽它是什麼時候了而感覺有點抱歉的。
而Joji 的〈SLOW DANCING IN THE DARK〉,屬於那種久久就會回去聽一次,但每次聽並不會聽太多遍的。有點類似人類想念某人事物的形式。
最後一件可以當作開頭的事情(雖然這開頭已經略顯冗長,但我寫得是散文所以沒差,應該吧),就是我們已經抵達了春分,這艘時光的輪船航行看似緩慢,卻也同時值得被埋怨太快的,已經抵達了春分,距離驚蟄(3/6)已經過去了大約十五天,距離我的生日(3/7)也已經過去了大約十四天了。
關於驚蟄,我就直接複製貼上早在那陣子已發佈於instagram的隨筆好了:
『關於三月七日的一個特色如果有人問起而我可以很自信且有趣的說道,通常前一天會是二十四節氣中的驚蟄,那代表春天就要來了,所有蟄伏於寒土裡的生命,都將隨第一道春雷的鳴響,從漫長的沈睡中甦醒過來。(在過去好幾年的這一天我都寫過類似的文章,很抱歉我又寫了一次)
而我一直用這樣的方式告訴自己,要醒過來啊要醒過來啊,用像這樣的心情去面對每一年的這個時候。』
(分段備註:前後隔了一週左右才又繼續往下寫,已經是3/26了。)
寫完開頭那些也許無關緊要的事情之後,從這裡要開始進入主題了,是的,這篇文章是有個主題的,不要懷疑。繼續往下寫之前解釋一下分段備註所說的情況好了,總之是生活中發生了一些惱人的事,雖然真正發生那些事的時間不長,但因事件發生而導致的心情低落卻一直到提筆前,都還隱隱發作著。
絕對是我還是個菜鳥的緣故,寫作的菜鳥,心情被影響了,也就無法繼續寫下去了,或者東想西想顧慮著也許不會寫出什麼好東西的心態,因此拖著拖著,時間就過去了。這種心態也是這篇文章想說的事。
其實一直到此刻(這敲擊鍵盤的瞬間),我都還在懷疑我自己能不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寫出至少我自己能夠喜歡的文章。但我盡可能不去想,只管讓手指繼續在鍵盤上移動。
如前述如果要寫一篇關於“心態”的文章,我想我必須非常非常誠實才可以。必須極度赤誠地說,關於“心態”的文章,才不會不小心淪為無聊的雞湯文,或者自視清高的那種。
為了表達我的赤誠,我想我必須從大約七八年前的我開始說起(我會盡量精鍊)。在逐漸變成現在這個我以前,我有好長一段時間,是那樣一種人。
那種相信自己什麼事情都辦得到的人,相信自己能成為厲害的存在,相信自己能是大家的前鋒,甚至相信自己能追到任何自己想追的女孩,相信自己最帥。相信自己可以面對任何困難而不致慌張膽怯的人,相信自己極度勇敢,而那種勇敢回想起來,更像是一種希望得到比較的勇敢,我相信我能比任何身邊的人都還勇敢,的那種勇敢。
當時我有個朋友名叫小江,他現在人在中國,他一直有個中國夢,我不懂,但我支持他。他是我大一時第一個認識且交好的朋友,記得大約是在準備升上大二以前,我和小江一起參加了某個系上活動,當時的遊戲內容是以一個形容詞形容彼此,我給他的形容是俠義,而他給我的形容詞是狂妄。
『如果要給吳定哲的人生一個總結的話,那就兩個字,狂妄』小江用他那雙明明長在胖臉上,卻過分柔情的日系動漫眼睛看著我,對我這樣說。
我沒有對誰說過,但當時的我非常滿足。當時的我是這樣想的,是的,這兩個字,非常適合我。
而時間是無法仔細盤算的,人是如何改變至此,成長或者消瘦下去,變好或者完全遺忘自己曾經多糟,人是很難察覺自己,究竟是何時改變的(寫到這裡突然好奇曾經學過的知識於是上網查了一下:人類細胞每過三個月會完全替換更新一次)。
總之我們都來到了這裡,今天,現在,這個自己。不知道當時為狂妄二字感到滿足的那個我,是否依然住在我的裡面,但我心想,即便他還在,大概也是半夢半醒的躺在床上那樣吧。
時而驚醒,就大喊熱血青春,時而昏厥,我就繼續生活。
之後說回今年,今年初開始嘗試在這裡(方格子)寫專題,之後是接近二月,出版社開始詢問今年是否有發表新作的打算,而我回答我在準備了。另外就是每天在instagram上發佈的詩或者隨筆,目前的狀況是這樣,我不知道這樣的量算不算多,但總之這些項目我是一直寫在行事曆上的,待辦待辦待辦。
最近的這些日子,我是以不斷鼓勵自己開始但隨即又消沉下去的這般循環向前渡過的,也許是因為這些待辦和想創作的念頭剛好一起出現在最近,擠在這裡了,的感覺,不僅出現熱情燃燒和消極躲避反覆交替著的生活循環,也讓我終於更加更加看見了(像是融雪後終於看見淤泥或青草那樣),我和當時那個狂妄的人相較起來,是如何膽小了許多許多。
就像我稍早提及的心態,那些提筆前的拖延,下筆前的焦慮,大大部分全都來自害怕,這是赤誠如斯的我最想說的。因為害怕,怕著寫不出好東西,怕寫不出自己喜歡的東西,怕寫了招來批評指教,怕寫了發現自己更多缺點,所以拖著拖著,即便我在許多瞬間告訴自己:「幹!抽完這根菸!我就要奮筆疾書!」,但後來,就是這樣的後來,總是又生出了畏怯。
說要赤誠地寫,所以花了以上不多不少略顯唐突的篇幅說起七八年前的我,提及那個狂妄且因其自滿的我,是為了表達一個此刻的事實。當時那個天塌下來也許都有信心能躲過或者將天當成棉花糖吃掉的我,此刻是個如此膽小,瞻前顧後著才能終於提起筆寫作的創作者。
雖然怕,但我還是寫了,就像電腦桌前不只是坐了一個我,而是在我身後還有七個或八個曾經或未來的我,他們圍著方桌打麻將那般吵雜地對我喊著,沒辦法啦,那些太困難了啦,超複雜的還有潤稿還要確定是否通順,你沒辦法的啦。用那種聽了就煩的聲音告訴我,但我還是繼續敲著鍵盤寫了這篇文章。
一點賭氣成分是有的,但另一部分我真的很想告訴你們的是,我發現當我終於坐定開始寫作,每每寫完一段,再一段又一段,我的心情開始變得穩定,開始覺得舒服,隨著累積的字數變多,我好像終於又得到那種自以為是的感覺,我好喜歡這種感覺,那個狂妄的自己稍微醒過來了一下似的,他揉揉眼睛對我說:「對吧,感覺很好對吧,這種感覺一直都在,只是你忘記了而已」。
所以感覺膽小的時候,更要繼續的吧,我是這樣想的。
我認為在寫作之外,應該也有很多場合和瞬間,是會讓人感覺膽小的,會讓人感覺自己改變了很多,變糟或變小的那種改變,那些氣餒或有些沮喪的時候,我想這篇文章,是寫給那些時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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