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08|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BOOK】水問/簡媜

何謂文學的藝術性?此書有解。
這本書是我近期看到賦予文字其本身沒有的藝術性最好的例子,又直率又巧妙的將情感貼附在字裡行間,很難相信,印刷後字句間冰冷的黑白分界,究竟如何傳達出如此扣人心弦的情感,一字一句在我的湖心蕩起波瀾,漣漪不止。
這本書是簡媜的第一本書,描寫了簡媜在大學時代的歲月,可以說是青春回憶錄,而我想簡媜書中的文字如此打動我,除了因為現在的我與書中的簡媜同年紀,共享二十初頭歲的迷惘、想像與展望外,簡媜能仍在她的赤子之心中便巧妙地運用文字,將青春的所思所想一一捕捉下來,如此真誠的心,如此美妙的散文,我堅信,無人能不為之動容。
文中不下一次提起,簡媜在課堂中的神遊,聽不清記不起老師的所言所云,被窗外的片花叢樹吸引,如此嚮往自由的心,為何被困在這一方水泥?她翹課,跳進自然的詩書中,自己找尋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真理。
當你違背了社會的規律,一定是因為有更想完成的事情,心裡有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幸運了,請務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追逐、去靠近,別只是放在心裡,任時光落了灰,任回憶落了淚。

我可以這麼自由的去感覺我身邊的草木蟲魚,可以加入他們或詮釋他們,我感到非常溫暖。並行步不知遠,把雙腳交給路況,把靈魂託給風的翅膀,啊!讓我們走出時間與空間的座標吧!
我一直認為葉子是樹的語言:松木善於針貶,相思則一樹的夢句,愛自言自語。那麼,我說這古樹的薄葉乃哲人語,簡且深。其實,生命到了這種程度,說什麼都是多餘,所以更多時候,樹是無言。
我們行走世間,真像偷竊生命之果,盜汲智慧之泉的人,無時不刻,要受到現實的緝捕、拷問;那果實、那泉液,我們妥貼地置於內心的理想之盤上,雙手雙足穩穩的護持著。而現實,這捕快,一眼瞧出你的破綻,急箭追查。你於潛逃之時,不得不將一盤理想暫托於草叢之中,泥沼之下,待來日歷劫之後,再來取回這稀世之寶。於是,在現實之前,你大膽地承認:「我毫無理想,不信,你搜!」,這般搜查、尋訪、驗證之後,你的確不是盜者,便判你發還本鄉,待你啟程之日,你不得不驚顫,死神也等你很久了。就算,你尚存餘息,回到埋寶之處,你亦將發現,那泉水已濁,那果實已腐,那托盤已朽,而你鬢已蒼蒼......!你仰天一哭,生命是一場冤枉。
總有一些淡馨的東西,隨著生活的潮漲不知不覺的遺落於我孤單的沙岸,像一篇呆版的公文裡突然冒出的美麗句子,那樣令人驚訝,令人有淺淺的喜悅。任憑是潮來潮往的日夕,任是止不住的漩渦,我仍舊要堅持著去珍惜這些意外,一點一滴的收藏。當有一天,當我年老的只咀嚼得動回憶,我會欣喜於自己一直保有著的這一瓢清淺,一瓢有著珍珠色澤的清清淺淺,我會滿足地死去。
那朵小薔薇冠冕著春之綠野。而我也被冠冕,被天地間最珍貴的赤子之心。被天地間最珍貴的赤子之心。
我不是個畫家,但擷取美的片刻,是我的心願。我不是個作家,但記錄每一次的感動,是我的習慣。仔細想想,生活的本身即是書、即是畫。也許前一刻,我們是閱書觀畫的讀者,而下一刻,卻又變成書中主角、畫中人物了,更有可能,我們同時既是讀者又是主角。
這大概是因為,我在當時已經與樹和木瓜融合為一,沒有「距離」能容納恐懼。
我的愛情是一部水經,從發源的泉眼開始已然注定了流程與消逝。因而,奔流途中所遇到的驚喜之漩渦與悲哀的暗礁,都是不得不的心願。
在愛的智慧裡,我們可以看得像神一樣多,也可以像上帝一樣的寬懷。愛是無窮無盡的想像,並且單單只是想像,就可以增長情感的線條。
曾經,你是你母親紫禁宮殿裡的東宮太子,既然有敢於入世的膽量,這人間世的苦難自然你敢於承擔。孩子,你的初啼讓我熱淚盈溢。死亡是一只口袋,盛滿了發出誕生之金光的口袋。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你的哭聲讓我憶起生命最原始的脈搏,讓我感覺到九月陽光似乎在窗外踮著腳,要裁它溫柔之衣為你襁褓。孩子,看你起伏的胸浪,讓我多麼慚愧自己呼吸的懦弱。
讓世界擁有它的腳步,讓我保有我的繭。當潰爛已極的心靈再不想做一絲一毫的思索時,就讓我靜靜回到我的繭內,以回憶為睡榻,以悲哀為覆被。這是我唯一的美麗。
所有的鳥兒都以為,把魚舉在空中是一種善舉。
世界能亙古的擁有不亂的步伐,自然有一套殘忍的守則與過濾的方式。生活是一個劊子手,刀刃上沒有明天。
前生今世,都要是認真的靈魂。深愛我所愛深愛的,此去人間,應是無怨無悔。
如果,追求完美的路上,必須親嘗苦液,淬鍊氣魄,必須受傷,那麼,讓我坦然的接受刀與刃,我不要保有羞辱的潔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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