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翻船嗎？」- 日本北海道激流泛舟

救生教練古祿向我們講解全套救生程序之後，八位橡皮艇隊員彼此面面相覷，臉色都很凝重。

我想了一句話問古祿：「你當救生教練以來，一共有幾次拯救落水隊員的經驗啊？」

古祿英文字𢑥不多，他沒有直接回答我，只是靦腆笑笑說：「不要緊張，你們只要照著我們的口令泛舟就不會有事的。」

六月初日本北海道中部地區氣溫介於攝氏十幾度到二十幾度之間，這天天氣晴朗，我們一行人乘坐中型休旅車行駛到占冠村旁的鵡川。

鵡川夾在山谷中間，是北海道最湍急的一條河流，河道高低起伏落差大，河面時而平穩時而凶險，春季上游雪融之後水量充沛，不過河面下方有時會藏著隱而未見的岩石和漩渦，在這𥚃泛舟難度比較高，有一定的危險性。

我們一行共有十二個人，其中八名隊員來自台北、大阪、新加坡，大家有緣相遇，同一時間報名參加這次激流泛舟活動。另外四人分別是兩名泛舟教練，一名救生教練，還有一位司機兼攝影師，他們全部來自尼泊爾。

我們先在占冠村活動中心放下所有背包手機水壺等個人用具，穿上為泛舟特製的防水緊身衣和防水鞋，戴上頭盔套上救生衣，大家全副武裝乘車，車子拖著兩艘橡皮艇和划槳，一路上山抵達鵡川旁的一塊平地。

我們八人被分為兩組，每組四位隊員再加上一名泛舟教練。我們這組教練名字叫做林布，林布說他們四人以前在尼泊爾擁有多年激流泛舟經驗，來到北海道從事這行業已有八年，他們日語英語都通但不太流利。

林布告訴我們划舟時他會說的幾種口令，例如他說「Forward」的時候，我們應該正向划槳；說「Backward」的時候我們應該反向划槳；說「Jump Jump」的時候要收槳身體原地上下抖動；說「Stop」的時候要收槳俯身雙腳抵緊艇側以防落水。

接著救生教練古祿告訴我們他會獨自划著單人小艇隨時在我們兩艘橡皮艇旁邊巡邏，萬一我們有人被水波打翻落入河𥚃，他要我們臉部朝上翻身收腳保護自己，他會迅速划船到落水者身邊救助。

古祿說他的救生艇前後各有一個拉環，落水者可以抓緊拉環就不致落單，萬一水流太強抓不到拉環，他會立即拋下伸縮繩包，落水者及時抓住繩子，這樣仍然可以順利救援。

古祿反覆強調萬一落水不要緊張，要保護自己頭部不要撞到岩石，他一定會馬上救援。

從平地到河面的山坡很陡沒有台階只有輔助下山的繩索，林布要我們抓住繩子反身下坡，大家戰戰兢兢一步步走著，總算到達橡皮艇所在位置。

大家在艇上坐定之後，林布站在水中扶著橡皮艇邊緣，他喊出一些口令觀察我們臨場反應，等到他確認我們熟悉每一個動作才跳入艇內，我們正式展開泛舟行程。

這時山上天氣開始轉陰，一開始河面平緩，兩旁景色鬱鬱蔥蔥，時而聽到鳥鳴，大家心情舒坦不用划槳，一路欣賞兩岸風光順流而下，我們彼此之間有說有笑，好像在郊遊一樣。

「河面好平靜，今天我們會遇到激流嗎？」同舟的日本女生擔心今天我們會錯過驚險經歷，她轉頭問身後的林布。

林布笑著回答：「不要急，待會我們就要開始忙著划槳了，你現在先享受一下平靜吧！」

說時遲那時快，遠方水流開始泛起白色波紋，林布大聲說出「 Forward」的口令，大家立刻照著林布喊出一二一二的節奏，同步全力划槳。

眼看橡皮艇快速衝向夾在岩石中間的河道，這時林布大叫：「Stop！」，我們雙腿抵緊艇身內側，橡皮艇瞬間沉下去，我們四人異口同聲驚呼：「啊～啊～」，同時水浪從艇身四面潑濺到艇內。

幾秒鐘之後，我們終於順利衝過了第一個小瀑布，水面逐漸恢復正常狀態，但是此時林布大聲說：「下一次下滑落差更大，大家雙腳一定要緊緊伸入艇側固定身體啊！」

過不多久，水面泛起大片白浪，水勢非常湍急，視野看不到前方水面，明顯將會遇到一個陡降水道。

這時林布開始喊著「Forward」的口令，我們眼看著艇身前方狀況不明，就算林布要我們一直用力划舟，水流的慣性力量似乎比我們的力量更大，當林布叫出「Stop」的時候，我們很快就失控沉下去了。

同一時刻，我們感到艇身下方被一塊若隱若現的岩盤頂住底部，這時橡皮艇突然明顯傾斜，日本女生大叫：「我們會翻船嗎？」!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眼角餘光看到林布迅速跳出艇身，雙手把橡皮艇朝反方向扯過去躲開舟下岩石之後，他又馬上跳回艇內，這動作只有一兩秒鐘間隔，感覺我們暫時脫離立即的危險。

我們繼續快速下沉，一段時間之後水勢漸緩，大家緊繃心情才稍微平復一點，不過我們都不再有說有笑，全程保持安靜，隨時準備面對下一次的陡降。

我們實際上在水面泛舟的時間約有半個小時左右，這段時間內我們大概經歷了十幾次大大小小激流急降的過程，其中最驚險的一次應該就是上面這次艇下暗岩差點讓艇身翻覆的遭遇，還好林布經驗豐富順利化解。

我以前乘坐過迪士尼樂園雲霄飛車還有水中飛船之類的項目，表面看起來這次激流泛舟體驗也十分類似，但是很重要的不同點在於迪士尼玩樂項目雖然驚險刺激，畢竟安全可控，而鵡川泛舟發生在大自然湍急的河流中，任何不可預期的暗岩或漩渦都可能造成意外。

當我們抵達終點那片平靜河面的時候，我的心情有點複雜矛盾，一方面覺得「啊，終於結束了！」，一直緊繃的心情可以輕鬆下來，另一方面又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這種緊張刺激又帶著一點危險性的活動令人上癮。

林布問我們：「上岸前有沒有人想下水游泳一下呢？」，我想都沒想就說：「我要！」

我翻身爬出橡皮艇跳入水中，由於全身穿著防水衣和救生衣，整個人浮在水面上，根本無法游泳，我索性翻過來仰泳，雙手接觸到水溫有點冰，但是身體沒有濕透，同時浮力超強，這是一種奇特的體驗。

過了幾分鐘我爬回艇內，林布說：「大家往上看，我們再拍一張集體照吧！」這時我才發現我們的司機兼攝影師站在遠方的橋上，他舉手示意要幫我們拍照，大家拍照完畢才一一下船上岸走回路面，準備返程。

當泛舟教練和救生教練在水中忙碌工作的時候，這位司機兼攝影師一刻也沒有閒著，他一面要開車前往泛舟終點接我們，同時在途中他還要下車好幾次，站在兩三處水流急速的水域上方，幫我們捕捉各種泛舟照片留念。

這種攝影服務是不強迫購買的自選項目，不過每位隊員都心甘情願付了2200日幣（約480元台幣），取得一張內存一百多張泛舟全過程照片的CD。

此次泛舟活動內含全程接送服務費用是每人7700日幣（約1700元台幣）。

我回家檢視所有照片，發現林布瞬間跳船把我們拉出暗岩的那一刻沒有被捕捉入鏡，非常可惜。我會想看看我們每人當時的表情。

其實，更可惜的是攝影師也沒有拍到我在鵡川仰泳的照片，不過我想想也就釋然了。

泛舟照片留念固然珍貴，自己親身體驗感受留存在記憶中才更重要，不是嗎？

［由於這次出外旅行的關係，過去十天我未能經常登入方格子，錯過了文友們發佈的文章，我計劃陸續閱讀大家的近作，同時期待旅行充電之後重回原有創作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