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05|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機關槍嘴，那個口若懸河的生活感

有記憶以來，我好像一直都是個嘴巴過動的人

套句媽媽常說的，每次只要我進家門，家裡就會變得很喧鬧

也因為這樣，國小經常在課堂上找同學尬聊

小四的班導看我屢罰不怕，導致座位附近的秩序難以維持

便在某次罰站時，順便宣布......

「既然你這麼愛講話，那就去參加說故事比賽吧。」

雖然小四男生不懂什麼感情事，不過至今回憶起來，我確定那個班導就是這輩子的初戀

樣貌清純、明眸皓齒、長髮披肩、皮膚白皙、聲調溫柔，上課時總穿著連身長洋裝，也散發著好聞的氣味，大概跟年輕時的方文琳有幾分神似

當時的參(處)賽(罰)也因為可以被老師一對一指導而變得讓人十分愉快

國小的說故事比賽事實上也只能稱作『背誦』競賽

標配僵硬機械舞肢體表演、高八度說話的音調，活脫脫就是三十幾年前版本的『連爺爺您回來了』

不同於機關槍般的講話實力，我是個背誦能力很差的孩子，尤其是需要照本宣科、一字不漏的那種

校內比賽通常由校內師長擔任評審，他們最喜歡高八音死硬腔和機器人貌的舞台表現了

若還能搭配正確無誤背出稿子內容的參賽者，絕對是國小說話類比賽的常勝軍

練習過程，老師看我經常背不熟內容，無論做多少次練習都沒辦法改善

於是對我說，「沒關係，放輕鬆然後盡力就好。」

然後我就戀愛了...啊不，然後我就放下心中大石了...

到比賽那天，果然內容還是背得七零八落，為此我暗自冷汗直流

但我把握住老師賽前叮嚀的其中一個重點，『說話時要看著每一個評審老師，並且要緩慢的環視全場』

漸漸的，我不再緊張

王裒聞雷泣墓的故事情節早已熟爛，既然背不出來，我索性脫稿演出，將故事用自己的方式重新編排演繹

心中暗自決定後，我忽然感覺演說的動作、氣氛不再那麼僵直

環視評審老師的過程也感受到認同與讚賞，就此順利完成比賽

師長們很快完成評分及名次，也一一說明每個人的優缺點

果不其然，第一名是學校那位模範生常勝軍

而我是第二名，原因是沒能把稿子內容背得很熟，但演說過程非常有趣

賽後，我興高采烈、蹦蹦跳跳地跑去找班導

她知道名次跟評語之後，露出了讓我永生難忘的燦笑，輕摸著我的頭說，「我就知道你可以！」

那大概是我短短十年人生中感到最欣喜若狂的一天吧，從此和班導的關係也變得非常親近

面對還是一樣愛上課說話的我，班導在執行罰站處罰時總會露出又氣又好笑的表情，所以我也都笑著罰站完整堂課

某天學校團體活動時間，訓導主任在全校整隊完畢後，忽然宣布要變更當天活動內容

主任在台上說，「聽說我們有個同學很會講故事，在前陣子的說故事比賽表現得很好，我們現在請他上台為大家講一段故事。」

對，然後我就被點名上台了！

當下我原地傻愣，慌張地轉頭看班導，但她笑著叫我趕快上台

那時候深刻體會了人生首次的『硬著頭皮上場』

站上司令台中央時，操場瞬間靜默，大家都等著我開口

面對全校一千五百多人的目光，我只覺口乾舌燥，腦內純白如紙

「校長、主任、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好！」

但不知為何，那時候好像人來瘋似的滔滔不絕、情緒激昂

當天的表現稱不上說故事，反而像是即興單口相聲，到底說了什麼內容連自己都不知道，事後回想也會覺得這小四生簡直太神奇！

順利完成大約十分鐘的即興表演後，台下反應熱烈，連表演者本人都嚇到

下台後，班導走向我，笑著問怎麼會有這個故事可以講

我大笑說都是臨時瞎掰的，這話逗得老師甜笑連連，眼前看到的好像都柔焦了......

在學期末又有一次演講比賽，我也理所當然是班上唯一指名的參賽者(其實是我自己舉手的)

不過這次難度比較高，比賽過程會拿到一個題目，接著就要在三十分鐘內自己寫一篇文章並進行演講

有了之前跟老師集訓的經驗，這次面對比賽我更加放鬆，也穩穩拿下人生唯一一次的第一名，為愉快又充實的小四上學期畫下美妙句點

在我們那個年代，小學班導通常是兩年內不會改變，也就是低中高年級會遇上三個不同的導師

不過小三的班導由於年事已高，無法繼續帶班，也才有了小四這個全新的導師

既然上學期讓我初嘗上學的樂趣，長長的假期就罕見地變得非常煎熬

下學期開始前的返校日我們回校領教科書，但卻沒見到班導的身影

當時天真以為只是請假，反正開學就可以見面了

直到下學期開學當天，講台上站著一個跟班導風格迥異的女老師

她宣布「你們班下學期由我擔任導師......」

嗯，後面說什麼我就真的完全聽不入耳了

第一堂課後，我十萬火急衝向導師辦公室，想問一下班導怎麼換班了

但遍尋不著她的身影，只好衝向隔壁座位的老師著急詢問

才知道班導已經調離學校，結束短短半年跟我們相處的時光

至於調去哪個學校，對於當時年紀小的我而言是個設想不到的問題

悵然若失的我似乎因為衝擊過大，變成再也想不起班導的姓名

班導的名字彷彿成了失落的記憶，深刻記住的只有這輩子第一個伯樂的容貌，還有她充滿耐心且溫柔的指導......

不過也拜班導所賜，我好像將這半年的訓練寫入基因中，變成一個不怯場，也蠻能急中生智的人

之後的人生我也用每一次面對人們時的滔滔不絕，來懷念這難忘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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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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